上头另一个水贼似乎犹豫了一会,刚迈开脚步,大约是打算下来看看,却忽然有个脚步声跑近道:“三哥不好了!大哥被人抓住了,二哥叫我们赶紧找你回去!”
那三哥大惊道:“什么?不是只有十几个人,还都被咱们围住了吗,大哥怎会被抓住了?”
“咱们上当了,方才没上船的时候开的那一炮压根就没轰死人,你就别问了,赶紧回去看看吧!二哥到处寻你不见,发了好大脾气!”
两人飞快的离开,直到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青岩几人才松了一口气,德寿喜道:“看来是殿下和傅侍卫他们抓住了那水贼头子,咱们有救了!”
正此刻,却听得水面上又传来一声爆炸,整个江面都震荡了起来,船身摇晃,德寿刚还没高兴多久,又给吓得大惊失色,众人顺着窗子往外一望,却见夜色里那艘水贼的舰船底部不知怎么被炸出了一个窟窿,整艘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下沉——
月色下的江边上不知何时往江心驶来了一艘艘小舟,最前一艘小舟上有个男人扛着海碗口粗的火筒,正朝着水贼那艘舰船船侧不停开火。
青岩虽看不清那男人面目,不过瞧着他魁梧身形、高大如熊般体格,瞳孔却是缩了缩,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汪……汪二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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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故友其二
那舰船上水贼大半都已上了闻楚等人这艘船,或与侍卫们打杀一处、或蹿入船舱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物件,却不想自家老大上了对面的当,被人挟持不算,江上竟还忽然来了对方的增援,后院失火,一时阵脚大乱。
青岩几乎已确定那小舟上站着的,就是汪二哥,他知道汴河漕帮素有护持水上往来客船行商、驱杀水贼的义举,心中立时大定,只对德喜等人道:“别怕,那些不是贼人。”
果然小舟驶得近了,搭了木板,漕帮的人爬上船来,顷刻后船上喊杀声大作,青岩等人在船底只听得头上脚步声匆忙驳杂,又时不时有人落入水中,也不知等了多久,打杀声才停下来,有个人影顺着楼梯跑下,众人都握着兵刃浑身紧绷,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浑身是血的傅松亭。
傅松亭看见他们几人完好无损,明显松了一口气,道:“谢掌事没事吧?”
青岩摇摇头,道:“我们没事,殿下呢?怎么样了?”
傅松亭道:“咱们真是福大命大,竟然遇上漕帮巡河,好在有他们相助,眼下咱们已经安全了,殿下受了点伤,掌事快跟我上去吧。”
青岩心中一紧:“他受伤了?”
也来不及再多问,跟着傅松亭噔噔噔上了甲板,果然见到空旷的甲板上尽是烧焦的痕迹和干涸的血污,不远处反绑了数十个水贼,被人围着跪在甲板中央,都被扒了上衣、卸了兵刃,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
闻楚正站在船舷边,左臂上的衣裳已经褴褛得破破烂烂,一道骇人的伤痕从他肩部自左臂蔓延向下,不知谁用粗布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却仍在向外渗血。
闻楚身边簇拥着几个侍卫,他自己面色倒是如常,没看出什么痛楚的表情,汪老二站在他身边,旁边跟着几个漕帮的帮众,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和闻楚说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闻楚立刻转头过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最后浅灰色的眸子定定落在了青岩身上。
傅松亭笑道:“小人就说掌事那般机灵,一定逢凶化吉,平安无恙的。”
青岩眼里却只看得见闻楚那触目惊心的肩伤,和浑身上下沾满的血污,再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疾步上前仔细查看闻楚的伤口,不由得深深蹙眉,道:“如何伤得这样重……如此草草包扎怎么行?咱们得赶紧靠岸找大夫才是。”
汪老二看见青岩,却愣在了原地,道:“这位小兄弟是……”
傅松亭道:“噢噢,壮士不知,这几位也是我家公子的家仆,都是和我们这些家丁一样,跟随公子一道回乡省亲的。”
说罢朝着青岩迅速使了一个眼色。
青岩:“……”
他知道傅松亭多半是拿不准汪二的来历,因此为保险起见,暂不以闻楚的真实身份相告,自然也没有戳穿他,只保持了沉默。
八|九年功夫不见,汪二哥的络腮胡又茂密了许多,脸上被岁月磋磨的更加沧桑了些,当年那股子憨直得近乎傻气的鲁莽倒是淡了许多,闻言道:“这么说,诸位果真是京城的茶商……”
傅松亭道:“不错,壮士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汪老二犹豫了片刻,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位小兄弟,还有你家公子,和在下的两位故人十分相像,尤其是你家公子,可真是像得很!在下方才都要以为你家公子是在下那故人之后了……至于这位小兄弟,倒不是面貌相像……”
汪老二又看了青岩一眼,一副狐疑踌躇的模样,只是似乎并不敢太肯定,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傅松亭也没多心,只笑道:“俗话说得好,海内皆兄弟,无缘不相逢!这天底下,不是血亲,却生得相像的也不是没有,或许只是咱们有缘分也说不准。”
汪老二本就不是有耐心又心细之人,想了半天不得其解,难免烦躁,于是干脆也不想了,只豪迈笑道:“想必是了。”
“诸位商贾出身,却有好俊的功夫,真是不简单,果然是英雄不问出处!实不相瞒,这伙水贼我汴河漕帮已追捕许久,只可恨他们原是东京水师的叛军,携了炮船出逃,这半年来在江上流窜,四处作恶,神出鬼没,我等耗时颇久,也抓他们不住,实是可恶!不想如今却栽在了诸位义士手中,诸位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诸位既有这般好本事,只经商做个生意岂不大大屈才了?不如……”
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住了,汪老二本想说不如投军去吧,不过转念一想,如今这朝廷和皇帝老儿,都薄情寡义得很,替他卖命,实在不值,投军倒也没什么意思。
因此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闻楚闻言,眉头微蹙道:“东京水师?既然如此,为何水师不派兵来平乱,就放任他们如此作恶,官兵难道也不管吗?怎还要漕帮来追捕,这却是什么道理?”
汪老二道:“他们不过只有一艘船罢了,虽然可恶,却只零星作恶,苍蝇一般,官兵追捕过几次,却不知怎么都叫他们早早得了风声,提前跑路了,又哪里寻得见它们踪影?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那东京水师指挥使,矢口否认自己军中出了叛逃的,几次有遇难的百姓家中亲眷报官,都被一推二五六,衙门也只说是寻常水贼作恶,与水师无关。”
傅松亭听得火起,不由竖了眉毛怒道:“竟有这等事?这指挥使如此玩忽职守,难道就没人管了,御史怎的不参他一本?”
“哪里敢参?”汪老二压低了嗓门道,“你们可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是谁,那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夫,东京城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又有哪个活腻歪的胆敢参他?”
汪老二此话一出,傅松亭立时面色一僵,心道当今皇后……那不就是七殿下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吗?
赶忙偷眼打量了闻楚神色,好在见他并未恼怒,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继续多管闲事打抱不平了。
汪老二道:“不知几位回乡省亲是回哪里?”
闻楚道:“杭州。”
汪老二喜道:“那感情好!咱们同路,我正要回金陵去看我大哥,咱们不若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青岩和傅松亭不由微微犹疑了片刻,没敢回答,闻楚却拱手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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