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该是付凌疑,徐应白想,世间既然有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么若是有能算出自己来龙去脉的方外之士呢?
面前这个“付凌疑”,说不准就是假扮的。
遇上这样的事情,徐应白想,自然是杀之后快,以绝后患。
徐应白的手已经游离到了付凌疑的脖颈,他苍白的指节能感受到付凌疑颈侧血管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他另一边手捏着一个鸣镝,只要飞出去,留守在徐府四周值夜的暗卫就会蜂拥而来。
然而让徐应白意外的是,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脆弱的命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就像在跟他说,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付凌疑。”付凌疑喉结滚动,回答了徐应白刚才的问话,“我是……付凌疑。”
徐应白眼眸动了动,无声地看着他。
付凌疑几乎要在徐应白的目光下落荒而逃,徐应白的目光太冷,冷得他受不了。
“你说……你信因果轮回之说,”付凌疑艰涩道,“那你信不信,人死而复生呢?”
徐应白眸光微动。
“开明五年,我死了一次,”付凌疑说,“醒来就在这里。”
“你呢,”付凌疑渴求的目光对上徐应白的眼睛,“徐应白,坠江之后,你在哪里?”
徐应白的手骤然收紧,付凌疑呛咳了一声,稀薄的空气使得他面色通红
可付凌疑的身体却兴奋着,他的手激动到有些颤抖,这个徐应白,好像真的是前世的那一个!
他的反应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会掐着自己的脖子威胁。
付凌疑还能看到徐应白一只手掩在身后。他知道那里有一只鸣镝,徐应白的指尖正摩擦着上面的纹路,随时准备让周围的暗卫进来杀了他。
杀人灭口,付凌疑心口跳动着,无端地觉得十分快意,快意到他眼底都染上了癫狂。
徐应白想让他开不了口,说不出那件谁听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么是否证明,不止他重生,徐应白也来到了此世呢?。
“我在哪里?”徐应白垂着眼,天光透过他的眼睫,在他冷白的脸上投下一片灰色的阴影,“我自然也在这里。”
付凌疑的眼睛亮了一瞬,他猛地想要站起身,腿脚才动,徐应白就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往下按!
付凌疑顺从地又跪了回去。
“别乱动……咳咳,”徐应白用力过猛,忍不住咳了几声,他冷声道,“你说你是付凌疑,有什么证据?”
付凌疑一瞬不移地看着徐应白,扯了扯嘴角。
“上辈子,你救我是因为答应了梅永,我那时不是很想出大狱的门,你用付家另外六族的性命要挟我走出来。”
“上辈子你在南渡前遣散家丁,送走谢静微,在南渡时才碰见魏珩,没有此世那么早。”
“你因为我杀人凶狠罚跪我,也承诺过事成之后放我离开,”付凌疑笑着哭,神情难看得要命,“前世你昏迷时我给你换过衣服,那时你的身体全是伤。”
“这里,”付凌疑伸出手,食指小心地贴在徐应白心口往上,“有一道箭伤。”
徐应白沉默地看着付凌疑的手。
那指尖游移往下,在他的腰侧停下:“这里,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
“还有你的背,”付凌疑神色悲怆,“有三道长疤,从肩头往下至脊骨最后一节……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是怎么伤的。”
“当然……”付凌疑勉强扯了扯嘴角,语气竟有些庆幸,“现在的你,一道疤都没有。”
徐应白抓着付凌疑脖子的手松了松。
即便能人异世再能算,也没法算出他全身上下有几道疤,疤痕又在哪。
“你教过我习字,后来我也临过你的字,”付凌疑说,“可惜不是当时的你留下来的笔迹。”
付凌疑划开自己的手指,鲜血溢出,滴落下来,他扯了自己身上一块衣服,在上面写了个“徐”字。
端正中不失狂肆,确实和徐应白自己的字有三分相像。
也和徐应白记忆中付凌疑前世的字大相径庭,几乎沾不上边。
这总不能作假了。
徐应白彻底放开了付凌疑脖颈间的那只手,感觉那只手甚至被付凌疑颈间的温度染得有些暖和起来。
而逼人的触感离开的一瞬,付凌疑挺直的脊背往下弯了弯。
他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心绪百转千回,又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又是难以言喻的苦楚酸涩。
徐应白不知付凌疑心中所想,他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眸清透,目光落在付凌疑身上:“对不住,不想你竟也重活了一世,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毕竟两世在侧,”徐应白嗓音淡淡,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性子容不得差错。”
“不过虽意外,但也值得庆贺,”徐应白认真地看着付凌疑。他们来自同一个前世,魂魄阴差阳错同一同复生,徐应白想,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了。
况且,这也终究能解释为何今生的付凌疑会和前世一开始的那一个不一样——时移世易,人总是会有变化的。
思及此,徐应白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杀意和凛冽骇人的气势缓慢消散,他又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样子。
对徐应白来说,多一个人重生并不是什么不好接受的事情——毕竟自己就是重活一世。只要事情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缓了缓气息,徐应白向跪着的付凌疑伸出五指:“起来吧。”
付凌疑乌黑的眼眸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却压不住自己躁动的心。他的心在此刻疯狂跳动着,叫嚣着让他上前。
付凌疑面部抽动着,竭力压下自己快要扭曲的表情。
两世沉浮,他似乎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了。
他把五指放在了徐应白手上,他的肤色相较徐应白要深些,衬得徐应白的手更加苍白细瘦。
那样好看。
徐应白微微用力,付凌疑借着那点力气起身,紧接着,徐应白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影。
付凌疑起身的刹那,吻了一下徐应白几无血色的唇。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胡闹!!!”
徐应白沙哑而难以言喻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卧房。
第23章 换人
徐应白醒了之后花了两个时辰把奏折全部批好, 然后传话给暗部,让暗部派一个人贴身随行陪他去大狱。
“不都是头儿陪主子?”一名暗卫挠着脑袋,“怎么这次换人了?”
另一名暗卫趴在树杈子上面:“你不知道?头儿今早被主子关禁闭了。”
“啊?”
暗卫们齐齐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
头儿什么时候敢惹主子了, 还被关禁闭, 稀奇啊!
“为啥啊?”有好事的暗卫发出好奇的声音。
“…………”树杈子上的暗卫讳莫如深, “哎别问了,小心头儿知道了罚你们禁闭!”
暗卫们闻言立刻闭了嘴,徐府的禁室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别问了。
树杈子上的那名暗卫因为知道得多被其他暗卫踢了出去,到徐应白身边随行。
徐应白脸上还带着病气, 人也很虚弱, 似乎随时就会倒下去,神色也冷冷的, 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暗卫识趣地站在一边充当空气。
李筷子伤好了,这次也陪着徐应白出门, 眼见徐应白身边的侍卫换了一个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没在意。
另一边谢静微一反常态, 十分认真地埋头苦读。他苦哈哈地抄道经, 一想到今早看见的画面就觉得眼睛疼。
那厮居然敢亲他师父!简直罪大恶极!
谢静微是自然醒的, 因为是清早, 又有他睡在旁边, 徐应白和付凌疑两个人说话声音都算得上轻,谢静微自己又睡得挺死, 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耐不住谢静微在道观时就有早起的习惯, 到了点就会醒,揉着眼睛起身的时候, 刚好就看到了付凌疑胆大包天地亲了一下徐应白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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