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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395)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03-16 10:17:14 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这些人要么同夏侯氏等人有旧,要么就是在夏侯鹏起兵时做壁上观。虽没有实际参与叛乱,却也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朝廷一边。有的还曾暗中资助夏侯氏,为其送粮送钱。
说白了,从犯不足,帮凶有余。
秦璟兵入长安,反贼尽数伏诛。担心秦氏兄弟翻旧账,一家老小都要遭殃,不尽速南逃更待何时?
问题在于,他们有意投靠桓汉,桓汉却未必肯收。
“朕的确求才若渴,但是,不是什么‘才’朕都会收。”
桓容撂下这句话,无异于是关上大门,断绝这些人的南投之路。
如唐公洛这般,桓容自是敞开大门,来一个收一个,陆续加以重用。对于这些两面三刀,爱好骑墙,没有半点忠心信义之人,必定伸脚踹回去,用足十成力气。
“官家有旨,凡南逃的北地官员,查明实情,同长安叛乱有关,一概不许入境。”
这个时候南逃,不是心中有鬼才怪。
如果真的忠于秦氏,得知秦璟入长安,该拊掌庆贺才是。不庆祝且罢,反而挂印离去,拖家带口往南边跑,明显和秦氏不是一路。
对于桓容的这个决定,建康朝廷有不同的声音。
多数人支持天子,也有少数人以为不该将事做绝。
这些人举家南逃,必定同秦氏彻底决裂。借他们之口,可以对长安有更多了解,今后说不定有更大的用处。
“此言差矣。”
不用桓容开口,贾秉慢悠悠开口,“此等无信无义之徒,今日能叛长安,何言他日不会叛建康?”
如果是仰慕桓汉之名,真心投靠,留下亦是无妨。
这些人的本意却是保命。
与其冒着和秦氏立刻开战的风险留下他们,不如直接撵走,还能卖长安一个人情。
为统一南北,长安建康早晚要开战。
两国开战,该是锣对锣、鼓对鼓,正经摆开架势。如果因为这些鬼蜮小人起争端,实在是得不偿失。
如果被有心人挑拨,将建康同夏侯氏谋反扯上关系,使得天子背上污名,冤不冤?
贾秉三言两语将事情挑明,之前反对的文武全部哑火。
桓容坐在龙椅上,表情十分严肃,似是一心听取群臣意见,事实上正一心二用,中途开始走神。
日前从北边传回消息,进入五月,北地依旧少雨,幽州和并州又有大旱和蝗灾的迹象。并且,秦璟带兵返回出长安,秦玓暂时离开三韩,边境出现空虚,乌孙、高车几部和残存的高句丽势力又有些蠢蠢欲动。
今年的北边注定不太平。
他该怎么做?
借机北上,还是……
桓容越想越深,眉心越蹙越紧。冕冠垂下的旒珠轻轻晃动,神情愈发显得严肃。
哪怕不是故意,见到这样的天子,文武群臣都不免感到压力。尤其是之前出言的几名侍郎少卿,此刻都是脸色微变,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退朝之后,桓容回到内殿,换下衮服,摘去冕冠。换上长袍玉带,用过一盏茶汤,信步走出殿门,打算到廊下吹吹风,理清一下思绪。
走着走着,迎面遇上刚刚拜见过太后,正要离开的司马道福和王法慧。
见到桓容,两人福身行礼。
“陛下这是要去长乐宫?”
司马道福时常入宫,遇上桓容不是一次两次。
早年间清瘦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凤骨龙姿,鹄峙鸾停。每次见到桓容,司马道福都难掩眼底的惊艳,免不得要多看几眼。
好在她晓得分寸,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实事求是的讲,司马道福绝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不过是和建康城的女郎一样,见到美郎君,驻足“观赏”而已。
桓容笑了笑,简单寒暄两句,径直往长乐宫行去。
目送他的背影,司马道福发出一声叹息,被王法慧轻轻推了推,愣了一下,旋即摇头失笑。
“怎么,官家不美?”司马道福挑眉笑道,“每次官家出宫,建康城都是好一阵热闹。难得有机会,自然要多看上两眼,免得今后后悔。”
王法慧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什么都没说。
但她必须承认,司马道福有一点说得没错,每次桓容露面,在建康城都会引起“轰动”。
今年上巳节,桓容兴致起来,乔装出宫,跑去青溪里参加曲水流觞,如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正巧谢玄从西域归来,王献之和桓伊等人都在,一曲新笛,几幅新字,数篇新诗,美景引人惊叹,才情晕染春日时光。
潺潺溪水中,荷叶托着羽觞轻晃,舞者踩着古调,腰肢款摆,水袖轻扬,在悠扬的曲声中醉了岁月,缠绵了风情。
谢家玉树,王家郎君。
俊逸潇洒,不羁狂放。
桓容身在其间,做不得新诗,连饮数觞,终是挥笔写下一行字,引众人争相观瞧,沉默少许,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
原来,桓容笔下的仍是咏春的诗句,一样出自诗经,同数年前受谢玄相邀,初次参加曲水流觞时一般无二。
“陛下的字又进益不少,只是诗才还需磨练。”
面对王献之的调侃,桓容微微一笑,举起羽觞一饮而尽。
“子敬所言极是,我认罚就是。”
临近傍晚,托着羽觞的荷叶早顺水流走,不见踪影。各家郎君尽兴而归,结伴离开青溪里。
穿过篱门,经过秦淮河岸,岸边垂柳依依,河中行船穿梭而过,几艘大船上彩灯高挂,隐隐传出乐声。
遇到车驾出现,等候已久的小娘子们挽手而歌,绢花彩帕如雨。
有绢花落于水中,在晚风中轻轻摇荡,伴着水波流淌,载浮载沉,结成朦胧的彩影。
那一日,桓容借着酒兴击节而歌,各家郎君纷纷应和。
清凉的晚风中,鬓发轻扬,长袖鼓起。
歌声悠扬,郎君俊逸洒脱,飘然如仙。
其结果,车驾足足困在河边一个多时辰,不是桓祎“救驾”及时,估计再过一个时辰都没法脱身。
回宫之后,桓容开始反省。
潇洒固然好,可也要分时候。恣意太过的结果,就是被小娘子们的热情淹没。
从今往后,行事必须谨慎。
上巳节后,北地的情报不断送回,长安的局势一日紧张过一日,两国边境也有些不太平。桓容再无心思宴饮,一心扑在朝政之上。
让他没想到的是,长安叛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夏侯氏虽平,战争的阴影却没有彻底消失。稍有不慎,战火又会熊熊燃起。
纵然不会回到群雄割据的地面,边境也不会如之前太平。
他该怎么做?
于情于理,身为一国之君,他都该抓住时机,挥师北上,完成中原一统。
可是……
桓容忽然停住脚步,眺望碧蓝的天空,许久一动不动。忽有冷风平地而起,鼓起玄色衣袖,飒飒作响。
第三百零二章 语出惊人
太元七年,五月
秦氏兄弟带兵攻入长安, 战乱平息, 反贼夏侯氏、王氏、周氏尽数伏诛。从贼之人依罪状惩处, 或斩于法场,或流千里戍边。
惩治过罪人, 城内坊市重开,人群穿梭其间,商队恢复往来, 店铺陆续挂起幌子, 恢复往日热闹。
四城之内, 遭遇火焚的痕迹犹在。
倒塌的房屋被清理,新屋立在旧址之上, 百姓重归家园, 青壮运送木料, 妇人忙里忙外, 孩童追逐打闹,街头巷尾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秦策停灵结束, 归葬西河祖地, 谥号武烈皇帝。
冯氏和赵氏追封淑仪, 随葬先帝。
秦璟兄弟亲自护送棺椁, 秦玖秦钺父子出城五十里相迎。秦玚、秦玦、秦玸等闻讯, 仅带百余护卫,急匆匆动身,赶往西河奔丧。
入葬当日, 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双眼。
然而,乌云盘踞头顶良久,自始至终没有半滴雨水落下。
西河百姓追念秦策早年功绩,感念秦氏恩德,家家挂起白幡,人人缟素加身。送灵当日,天未亮就候在路边,等着送秦策最后一程。
秦氏兄弟送灵出城,秦玖在前,秦玚、秦玓、秦璟等分立于左右。棺椁之后有部曲护卫,皆着玄色皮甲,臂间缠绕白布。
队伍经过时,百姓齐齐跪送,抑制不住悲痛,哭声震天。哭声中,有人大骂逆贼该死,都该千刀万剐,以慰秦策在天之灵。
西河祖地是历代秦氏家主和儿郎埋骨之所。自秦氏坞堡创建以来,不知埋葬多少英灵。
秦策依祖制归葬,并不循帝王礼仪。
在他的墓室内,留有皇后的位置。冯氏和赵氏虽然陪葬,却不能进入主墓室,而是葬入左侧耳室。右侧空空荡荡,是刘淑妃的身后之地。
葬礼之后,秦氏兄弟难得齐聚。
历经数年,彼此难得一聚。再见时,早已是物是人非,兄弟几人都是一番唏嘘。
“想当年,我在这棵树下练刀……”
秦玓站在一棵老树下,用了拍了拍树干,试着寻找幼时留在树干上的刀痕,可惜找来找去,始终是遍寻不着。
秦玒站在兄长身边,抱臂仰望树冠,微微眯起双眼,神情中带着怀念。
“阿兄想找,怕是要爬上去。”
“爬上去?”
听到秦玒的话,秦玓竟是摩拳擦掌,颇有几番跃跃欲试。
秦玦和秦玸席地而坐,指着不远处的石台,给秦珍秦珏讲述当年的趣事。
“我像阿弟这么大时,跟着三兄和四兄习武。三兄好说话,并不十分严格。四兄却极是严厉,要是不听话,鞭子当场抽过来。虽然没抽在身上,也着实是吓人。”
“四兄十几岁就上战场,还曾独自猎杀狼王。”
“对了,那张白狼皮现在在哪……”
正室内,秦玖和秦璟对坐手谈,秦玚在旁侧观棋,手中端着一盏茶汤,偶尔饮上一口。习惯清淡的味道,对于加了葱姜的茶汤,总觉得不太好入口。
雕窗半敞,秦玦几人的的说话声不时传入,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听了片刻,只觉得别有趣味。
棋局到了中途,白子优势尽显。
秦玖凝眉思索,良久之后,终究丢开手中黑子,摇了摇头。
“这局是我输了。”
“阿兄承让。”
秦玚从沉思中转醒,探头看一眼棋盘,纵然不擅棋之人,也能轻易看出胜负、
“阿弟何时动身回长安?”秦玖没有召唤婢仆,而是挽起长袖,亲自清理棋盘,一颗颗收起棋子。
“三日之后。”秦璟一边说,一边动手帮忙。
“这么急,可是朝中有事?”秦玚放下漆盏,插言道。
秦璟点了点头,道:“长安的事貌似过去,实则隐患不小,国内未必太平。”
秦玖捻起一粒黑子道,叹息道:“已经是五月末,依旧没有一场雨水,今岁怕又会是灾年。”
此言一出,室内登时陷入沉默。
兄弟三人不再说话,许久只有袖摆擦过矮榻,棋子相击的轻响。
“阿弟可有计较?”秦玚打破了沉默。
“大灾恐难避免,唯有设法应对。”秦璟实话实说,“近岁以来,国内大旱蝗灾频发,几乎未曾断绝。我日前令人清点国库,并上报各地府库存粮,实是不容乐观。”
秦玖和秦玚同时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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