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关系(11)
怪不得这么瞪人呢……
“如果只是钱的事,那就更好解决了。”傅奕珩晃了晃酒杯,“不在乎这点钱,总共多少,我来出。”
“你不在乎,我在乎。”
魏燃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从傅奕珩手中抢过酒,二话不说仰脖子灌下,喝完,杯底朝天甩了甩,一滴不剩,然后扯着嗓子朝酒吧柜台喊,“托尼,再来五瓶轩尼诗,刷卡!”
傅奕珩的眉心隆起两道山峰,看样子十分不悦。
西装男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理智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连忙从钱包里翻出信用卡,面上现出奇异的潮红:“刷刷刷,我都买了,喝不完存着!”
刷完卡,回来戳戳傅奕珩:“这位仁兄,快走吧,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没听见人小魏都选我了么?”
傅奕珩的脸色黑如锅底,抿着唇看着魏燃,不知道在想什么,杵在原地就是不走。
等酒都端上来,开了封,魏燃满意地拍拍手,朝傅奕珩招手:“叔,别傻站了,反正爸也不知道,一起喝酒来!”
碰杯吆喝的声音顿时凝滞了。
打从叔这个字一出来,西装男就傻眼了,脚一崴差点没站稳,说话都结巴成拼音:“师师师污……叔?”
“啊。”魏燃感知到晕眩加重,视物重影,他扶着沙发扶手甩甩脑袋,“还没跟你们介绍呢吧?这我亲叔,不用管他,我爸就是让他来监视我。”
妈的,这什么意思,这他妈的是监护人?
西装男手里的酒杯滴溜溜滚落到地上,脸色刷地全白了:“啥,啥亲叔?”
“就我爸的亲弟弟呗。”魏燃不以为意地耸肩。
傅奕珩智商高,反应极快,两秒后就领悟过来魏燃这小机灵鬼的把戏,一本正经地沉着脸接茬:“你喝,我不拦着,反正我已经通知了你爸,这会儿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你选吧,是自己跟我回去磕头认错,还是等大哥来了闹一出,把你里子面子都抖落干净了再回去磕头认错?”
“还有你。”说着说着,炮火对准西装男,“你在这儿待着别走,我侄子还未成年,怂恿他喝酒,出入娱乐场所,包藏祸心,色胆包天,等着吃官司吧你。”
“我我我,我没有!我又不知道他成没成年!”
西装男极力摇头,百口莫辩。他当初是看这小孩挺嫩,有点像未成年,没想到真他妈没成年,这下好,家长都找上门来了。转念又想,他个傻逼居然当着人家长的面给人小孩儿下药了?天呐,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以讹传讹,万一冠上个迷.奸未成年的罪名,这辈子可就算彻底凉了!
“走走走,小魏你赶紧跟你叔回去,小屁孩儿来逛劳什子夜店,让别个误会!讨厌!”
玩脱了,这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绮念都没了,别说精.虫上脑了,什么虫都死得透透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走,走得快快的,等药效发作被当场抓包,他想逃都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燃:叔,傅叔,傅叔叔。
傅奕珩:说吧,你要啥,我都给你!
第12章
魏燃向后仰倒,半躺进沙发里,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一只手搭在肚皮上,像只犯了困的迷糊小野兽。他闭上眼睛,两秒后又再张开,这细微的开合动作一直持续到骚乱终歇,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
天旋地转中,所有感官都像是罩在一层奇异的迷雾里。
混沌中,仅剩的那名勇士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看他,表情藏在迷雾里无从分辨:“我还没付你钱,你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魏燃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懒洋洋地启唇:“什么钱?”
“那瓶兑了矿泉水的轩尼诗。”
“哦……”魏燃恍然。
原来傅老师杵在那儿不肯走是为了付酒钱。
这人怎么总是追着他要还他钱……
魏燃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确信不至于眩晕的程度不至于昏厥之后尝试着迈出一只脚,这一脚的感觉宛如踩进两丈高的棉花,踉跄中他绊到桌腿,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倒。
然后理所当然地,他撞进身边那位绅士的怀抱,腰身被两条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一个无限接近拥抱的姿势。
魏燃的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他说不清楚,这一偶发事件里“纯属无意”的比重到底占几成,当然,这不是说他摔倒这件事就是一早预谋好的,他本人也是在嗅到那阵男士香水的清淡尾调时才蓦地怀疑起自身的动机。
“怎么突然就醉成这样?”傅老师的语气难掩诧异,他伸手覆上魏燃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惊呼出声,“你是不是病了?”
魏燃知道这种高温不是病理性的。
他不客气地拍开那只表达关怀的手,挣脱出傅奕珩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傻子,那杯酒被下了药。”
“下了药?什么药?就你刚刚从我手里抢过去的那杯酒?”傅奕珩的音量陡然拔高,他追上来,扶住晕晕乎乎差点拿鼻子跟柱子硬碰硬的魏燃,语气里染上焦急,“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去厕所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魏燃艰难地转过身,脊梁骨戳着冷硬的墙,沉重的身子不断往下滑,跟陷进沼泽里怎么也爬不上来的遇难者似的,他仰着头喘气,双眼迷蒙, “但是我现在有点困。”
“困?”傅奕珩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话有点吃力,“除了困呢?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
魏燃虽然瘦,但骨架大,个子跟傅奕珩差不多,这么大个人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膝盖弯曲往下跪倒的同时手还死死攥着傅奕珩后背的衣服,那力气,活像是溺水之人在气绝之前抓住了湖面漂着的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傅奕珩有点招架不住,这他妈的比举起最重的那只杠铃片还累!僵持了能有五分钟,傅老师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大势所趋,他也跟着认命地蹲下来。
通往厕所的走廊里,俩人面对面一蹲一跪,诡异的姿势看着像是什么神秘仪式。
此时恰好有人经过,傅奕珩有点没脸,把头埋得低低的,直接埋进了魏燃的颈窝,嗅到烟草、酒精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意外的并不怎么难闻。
“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姓魏的把脑袋砸在他的胸口,彻底把眼睛闭上之前,居然还抬手摸了摸傅老师后脑勺的头发以示安慰,并且草率地给自己下了诊断,“安眠药而已,算个屁。”
……
拜屁都不算一个的安眠药所赐,魏燃难得地睡了个死沉死沉的好觉,醒来时无辜迷茫无从聚焦的眼神里,满载着今夕是何年的懵逼。
从房间严格按照业内标准导致千篇一律的装修风格,雪白的床单,一次性的拖鞋,以及床头柜上的顾客建议簿来看——他应该是被扔在了某个快捷酒店。
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环顾四周,聆听寂静,确定空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怎么着,魏燃抱着昏沉的头颅坐起身,他双腿一荡下了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正午阳光袭来,照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靠。几点了?”
他揉着眼睛转身,到处翻找起自己的手机。
刚好手机就在置物架上自己震动起来,魏燃扑过去,先是瞄了一眼时间,大脑飞快地得出结论:日料店的兼职已经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接着他一头冲进洗手间,挤着牙膏按下免提键,把牙刷捅进嘴里时,口腔里还残存着安眠药苦涩的余味,他不爽地皱眉,开口就甩出一句:“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对面的人被他简明扼要的问候噎得半晌没吭声。
一直到魏燃洗完脸,关了水龙头,手机里才传出人声。
“洗完了?”
魏燃点点头,坐到床边穿鞋,点完头才发现对方根本看不见,才又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房费我已经付了,你下去直接退房就好。”
魏燃撸了撸寸头,又是点头一声“嗯”。
对面就轻轻笑了起来,说:“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声谢谢?”
那笑声太招惹耳朵,魏燃侧头,飞快地把耳朵在肩膀上蹭了蹭,等拇指的指甲挨个儿把剩下的手指指腹都掐了一遍,他闷闷地道:“昨晚的酒白送了,不收你钱。”
宁愿破财,也不肯低头说声谢谢,魏燃别扭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自己也知道,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上火。
傅奕珩却一点也不恼,说话仍带着笑音:“那可不行,我不占小朋友的便宜。”
小朋友三个字明显戳中了某根异常敏感的神经。
魏燃眼皮一跳,掐了掐眉心,暴躁地否认:“说话注意点,我不是什么小朋友。”
对面顿了一下,没说话,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思想斗争,最后缴械投降,妥协道:“行吧,魏燃,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碰一面吧。”
“做什么?”
“有事。”
“什么事?”
“见了面再谈。”
“好。”魏燃的心情突然就跟今天的太阳一样,好得不可思议,他试图从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打工行程表里抽出时间,发现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完全腾不出任何额外的空闲,等意识到这一点,眉间瞬间笼上阴霾,他又生硬地婉拒,“不好意思,我平时都很忙,挤不出什么时间来见面。”
“不需要你特地挤时间。”傅奕珩很快接道,“我去你打工的地方找你。还是那个酒吧?”
“上次的日料店,晚上十点之前。”魏燃迅速回答。
答完想起要紧事,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哎,不说了,迟到了。”
傅奕珩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匆匆挂断。
拔了房卡,电源切断,魏燃拧下门把手,看到把手上挂着一只白色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只鸡蛋火腿三明治,一盒原味酸奶。
除此之外……魏燃僵在原地,嘴角抽搐,居然还有一本诗集?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诗集暗黑色的硬质封面很有质感,翻开来第一页上贴着一只便利贴,撕下便利贴,上面写着两行隽秀洒脱的钢笔字: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by阿多尼斯
魏燃:当我喜欢的对象是一位满腹经纶的人民教师……
第13章
这会儿学校里正值午饭时间,办公室里大部分老师都投奔了食堂的怀抱。市中自打五十年代建校起,就始终如一地秉持着绝对公平人人平等的原则,食堂禁止开小灶,教职员工的饭菜必须跟学生的made in同一口锅,唯一能体现阶级性的特权是,有那么一个专门的打饭窗口,方便腿脚不如学生灵便的老教师们,让他们不至于挤在学生堆里排太久的队而导致体力透支胃口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