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48)
易淮将手帕放到盒子里再盖好盖子放到一边,然后一样样地把箱子里的东西还原放好。
幸好带回来了,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当年的无心之举。
·
第二天下午,易淮跟助理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就提前一步离开了公司。
“又来了。”
保镖指着后视镜里的一辆车子低声说,“这辆车从我们离开公司就跟在我们身后。”
最近总有人跟踪他的车子,什么都不做,就是死死地跟在后面,如同苍蝇一样惹人生厌。
是温繁的人吗?在被跟踪的第一天他就问过聂郗成,聂郗成说自己单独回家的路上并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家伙。如果是温繁做的他绝不可能只对自己一个人下手,更何况温繁现在一面要对付许琴和温志诚,一面要应付公司被收购的危机,根本分不出精力来找自己的麻烦……这样想的话答案就很清楚了。
“能甩掉吗?”
罗家的司机和保镖都受过专业反追踪训练,给了他肯定答复后就变换了路线,准备在合适的地方甩开这可疑的跟踪者。
因为绕了远路的关系,易淮差不多快三点钟才到目的地,比预约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
丽华亲子鉴定中心,荣城资质最好的亲子鉴定中心,和当地司法机关常年有合作关系,据说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在这里做的鉴定,其中就包括眼下因为遗产继承而闹得沸沸扬扬的温家兄弟,可以说结果的准确度十分令人放心。
确定是本人的预约后,中心负责人带易淮到里面的贵宾室说详细内容。
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这里的走廊设计得很巧妙,一般来说有工作人员带领的话很难碰到其他来做鉴定的人。
“易先生,您打算怎么做,用什么做?”
易淮嗯了一声,取出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手帕,“能做吗?这血迹有些年头了。”
这负责人接待了成百上千个来做鉴定的客人,大约是头皮屑、**还有卫生棉什么稀奇古怪的证物都见过了,看到是这么大一块手帕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多虑了,血迹的话只要没有被污染就能做,而且……”
他压低了声线,“我们这里的技术比较先进,机器都是去年新采购的,前些时警察那边还来借设备,因为他们那边法医实验室检测结果不准,所以样本稍微被污染一点也不影响最终结果。”
“我知道了。”
易淮来之前其实查过相关资料,知道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要是这里都不准的话,那么荣城基本上就没地方能够测准了。
“您打算用这手帕上的血跟谁做比对?”
一般来做鉴定的都是本人,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跟我本人,需要抽血吗?”
“不,不需要,手指血就行了。哦对了,在这之前先来签保密协议。”
他按了下旁边的打印机,打印机刷刷刷地往外吐纸,一式两份,易淮接过来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请妥善保管。”负责人将自己签字盖章过的协议递给他,顺便按下联络铃叫来护士。
戴口罩的护士扎了下易淮的手指,在无菌滤纸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直径约1cm的血点了事。
“不会跟其他人的弄混吧?”
“怎么可能?”负责人连连反驳,“所有样本都是编好号的,标签一扫就知道,怎么可能会弄混?”
两份采样当着他的面密封贴上条码,然后送往鉴定科室,易淮松开手里捏着的酒精棉球,“最快几天能出结果?”
“一般来说是五到七个工作日。”
一般来说,潜台词就是还有不一般,易淮没接腔,只是看着刚刚采血的手指尖又在往外面渗血。
这人观察着他的脸色,“快一点三五天也不是不行,具体还要看科室那边的安排。”
“两天,鉴定费用按最高标准收。”易淮没空跟他周旋,“两天以后我来拿鉴定结果。”
朔月(五)
十字路口,追着易淮他们的蓝色桑塔纳硬生生被红灯拦在这边,等信号灯变绿前方早已不见那辆保时捷的影子。
跟丢了,皮肤黝黑的司机有些不耐烦地咋舌,随便把车停在路边,叼着烟打起了电话。
“老板,对面肯定发现我啦,我跟着绕了一大圈原路结果又被甩了,您确定还要我继续跟吗?”他说话带很重的口音,叽里呱啦地抱怨了一长串,一听就不是荣城本地人,“您要是找那个漂亮小哥有事,我直接带几个人把他绑了不就好了,干什么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打草惊蛇,人家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神色更加郁卒,“是是,您说了算……等等,有人来了,我晚点再给您打。”
他扫了眼敲车玻璃的那人,暗骂晦气,怎么停了不到半分钟就被交警给逮到了。
“我马上开走,马上,这不谨记交规,开车打电话不安全嘛……”
他试图打同情牌,可穿制服的男人不依不饶,低头刷刷刷地写了张罚单就要给他贴上。
“好了好了,我签就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降下车窗玻璃,朝交警伸手,“多少钱?”
罚单递过来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交警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意识到什么猛地踩下离合器。
对面的动作比他更快,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身子往外拽,另一只手打蛇上棍,掐着他的脖子把手上的便携式注射器插了进去。
针管里的液体全部注入到黑皮肤司机的身体里,司机想要挣扎,但身体很快就使不上力气了——他受过耐药性训练都是针对乙醚氯仿这种吸入性麻醉剂,对于大剂量安定来说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确定车里的人没有反抗的余地,假交警轻而易举地拿到车钥匙开门坐进去,捆住司机的手脚丢到副驾驶席。
忽略掉一旁拿手机对自己拍摄报警的惊讶路人,假交警脱掉身上的制服,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
偌大的射击场里只有聂郗成一个人。
他今天戴了副射击护目镜,镜片遮住了他专注得近乎恐怖的目光,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泛起一层幽蓝。
练习难度循序渐进,先是固定靶,再是会左右不规律运动的活靶,砰砰砰的枪声接二连三在着没有窗户的幽闭空间里响起,他一共打满了两百发子弹,地板上都是丁零当啷的弹壳。
“聂先生。”
心腹走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聂郗成转过身,看口型读懂了他的意思以后摘掉隔音耳罩,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你觉得怎么样?”他甩了下手腕,摘掉保护关节的护腕。
心腹转头就看到电子计分板上的数字,基本上都是十环,极少数才是八环九环,饶是看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他还是觉得震撼——尤其是某次他看得心痒痒,也试着用活靶练习了一下,结果最后的成绩惨不忍睹。
“是真的……很厉害。”心腹由衷地感慨。
聂郗成笑了下没有说话。
真正的尹源枪法很好,所以要成为尹源的话他必须要做得更好,这样才能够不露任何破绽。他顶替尹源的身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那个死去的男人手刃了仇敌,两个人都是一枪毙命,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到令人胆寒,哪怕现在做回了本来的自己,为了保持射击的手感他一周会来一次靶场,保底打满两百发子弹。
“你进来有什么事吗?”
一般来说他在靶场里面练枪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在外面等,除非他叫,否则很少会主动进来。
心腹如实把底下人传来的话转述给他听,“您要我们注意的人抓到了。”
“怎么抓到?”
“用您说的法子,叫个身手好的假扮成交警的样子随便找个由头过去开罚单,然后一击击破。”
聂郗成拿起毛巾擦汗,“这招是跟别人学的,他让人假扮酒店服务生,我依样画葫芦学了下,没想到效果不错。”
“您开玩笑的吧?”心腹看他心情不错,说话口气稍微大胆了一下,“您还需要学别人的手段?”
“怎么不需要了?”聂郗成瞥他一眼,“看着温顺又老实,实际上连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肚子里有多少坏水,稍微不注意就得栽他手里。”
心腹得寸进尺,“您不是早就栽了?听说温总身边那位尹助理都差点给潜规则了。”
来到荣城以后他就见到了那方墓碑上刻着名字的主人,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对应上了,唯独令他比较震惊的一点是居然是个男人,长得再好看都没法忽略性别。
不过这是老板的私生活,轮不到他来说三道四。
聂郗成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替换的西装衬衣,“就你会说话?带我过去,我有话要问那家伙。”
“好,我去叫那边准备把人弄醒……嗨,像这种东南亚人肯定受过专门训练,所以我们怕药不倒,安定的剂量给得大了点。”
聂郗成花几分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们现在在地下二层,心腹按下6这个数字,电梯往上行驶——射击场是在地下,上面是会所,整体上都不对外开放,只做会员的生意。
被抓来的东南亚人被关在一间包房里,为了防止他醒来以后挣扎伤到自己,给他的手上戴了精钢手铐,脚则是捆在椅子上,末端打了个极其复杂的绳结。
“他的车呢?”
聂郗成问那个假交警,假交警低头,很恭敬地说,“没有开过来,我开到偏僻没监控的地方就换了辆车。”
该销毁的证据他都第一时间销毁了,那边追查过来也只会看到一辆空荡荡的桑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