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潮(49)
“醒了。”
他们来之前这边的人就给人质打过对应的解药,算着差不多是该醒了。
东南亚人的眼皮震颤了两下,看着还不太清醒,目光迷茫,表情透着股呆滞,就差流口水了。
“你做了什么?”聂郗成一眼就看出这人状况不对,一般人从昏迷中醒来也不会是这幅神态。
下面的人摊开手,非常老实地交代,“我怕他嘴硬,就顺便给他打了点吐真剂,您有什么话就趁着这个时间问。诶对了,您需要翻译吗?”
聂郗成懒得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东南亚人,“谁让你跟着易淮的?”
这东南亚人目光本能地随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眼珠快速地转了几下,代表他本人可能察觉到了些什么想要反抗,但最后败在了药效上。
底下的人没说错,在吐真剂的药效影响下,这人用回了自己的母语。
“……”
对东南亚语系没什么研究的聂郗成使了个眼色,之前提议的人就过来替他翻译起这东南亚人的呓语。
“他说不知道。”
看到聂郗成皱眉,他就知道自家老板对这答案不满意,叽叽咕咕地用越南语又问了一大堆。
“他说不知道是因为他不知道名字,就知道是个女的,年纪应该挺大了,不过乍一看还挺漂亮,肯定是有钱的贵妇……”
聂郗成比了个停的手势,告诉他不用什么屁话都照翻过来,说重点就行了,“问那个女人要他做什么?”
手下立即照办,叽里呱啦讲了一堆,那越南人也叽里呱啦回了他一大堆,“就要他跟着照片上的那个人,他还说女人估摸着脑子有点问题,因为他做了这么多年雇佣兵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雇主,做什么事都犹犹豫豫束手束脚的,要绑架就绑架,要杀人就杀人,至于这么心慈手软吗……”看到老板脸色不太好,他自觉地住了嘴。
“再问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问了四五个问题吐真剂的药效就差不多快过去了,这越南人的眼神慢慢地开始恢复清明,说明他被压抑理智正在回笼。
“行了,就到这个地方。”
聂郗成按住眉心。
“告诉他,这段时间他就住在这里,哪里都别想去。”
他的潜台词是“只要你人在这里我就保证你的安全,如果逃跑的话下场你懂”,手下点点头,凑到越南人耳朵边上悄悄地跟他把这些话复述了一遍。
窗户外天色渐晚,聂郗成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我晚上有个约会就先走了。”
他带着心腹离开会所。
去到地下一楼的停车场,心腹拿着车钥匙找车,他则是好整以暇地在原地等。
“你说一个胆子小得连我大声说话都会害怕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在时速超过一百四十公里的车上开枪还不会手抖。”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看向缥缈的远方,其中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一直在将那个常常被他吓得瑟缩的少年和现在这个大胆又镇定的年轻人做对比,他们都是他的易淮,他们的某些内核是相同的,所以那些不同的地方就时时刻刻令他难受。
“肯定是花了苦功夫练的。”心腹找到车子开来他身边,听他说了个开头大概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事,“普通的练习可能还不够,毕竟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拿枪,没有天赋的人要勉强自己的话,很难想象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努力到连自己的本性都改变。”
“我不知道,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就很难低头服软……所以我希望他能有点天分,不然的话太苦了。”
心腹开车送他回家,顺便看看路上能不能停下来买点晚餐需要的食材让自家老板带回去。
“您很在意那东南亚猴子说的话吗?”
“当年我没有保护好他。”聂郗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一次不会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草率冲动的少年人,不会再让任何人把手伸到易淮身上。
朔月(六)
“晚点需要来接您吗?”
从亲子鉴定中心出来,顺路去拿了点东西,最后将易淮送到指定的公寓楼下,司机看着后排的易淮跟他商量后续安排,“还是说明天早上七点再来?”
易淮犹豫了片刻,告诉他不用费心了,“你把车开回去就能下班了,今天应该没别的事了,明天的安排我晚点电话里跟你说。”
“我知道了,祝您今晚愉快。”
从他拿着的东西和近段时间的行程不难猜出他正在和人谈恋爱。
易淮笑起来,“承你吉言。”
送走司机,他按下门禁,没几秒钟那边就传来了聂郗成的声音。影像里没看到聂郗成的脸,应该是在屋内做其他事情。
“直接坐电梯上来,门开着。”
玻璃门上的信号灯由红变绿,他推开进去,乘上电梯一路直升十二楼,电梯门打开就对上敞开的大门。
玄关摆着一双崭新的拖鞋,易淮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柜子上换鞋,换好了进去。
“聂郗成?”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情人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
公寓内部装潢走简约大气的北欧风格,格局十分开阔,能打通的墙基本都打通,客厅和餐厅连通,玻璃架子上的花瓶中插着色彩明丽的鲜花,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股因太宽敞而产生的冷清感,而厨房是半开放式,里面的人在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聂郗成衬衣外面随便套了件浅蓝色围裙,袖子高高挽起,他身高腿长,气质沉稳,哪怕是这种寻常家庭煮夫打扮都显得格外帅气。
易淮看着他面前那些处理好的食材,霎时懂了他刚刚在忙什么,“你在做晚饭?”
“嗯,本来想叫酒店外送,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总得表示点诚意,不然跟之前有什么区别。”他从柜子里挑了一口平底煎锅,“我做不来太复杂的,中餐基本都不太行,西餐可以吗?”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又不挑食。”易淮小声嘀咕。
对于他的答案聂郗成挑了挑眉却没有发表意见,“牛排喜欢几成熟的?”
“五分。”假装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易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从小就不喜欢熟过头的牛排,因为咬起来像橡胶,偏偏安妈又喜欢把牛排煎成这样,然后教训他就喜欢吃这种东西,搞得他简直苦不堪言,最后彻底放弃了跟这位固执的女士讲道理。
“五分的话就很快了,大概二十分钟以后就能吃晚饭。”
处理好的牛排在火热的煎锅上发出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一分钟后聂郗成熟练地用夹子给牛排翻面,能看到这面已经煎出了非常漂亮的一层壳。
“意面呢?喜欢什么酱汁?”
煎牛排的同时聂郗成又架起大锅烧水煮意大利面,好让开饭的时间能更提前一些。
“有什么选择?”
易淮目光瞄到旁边的东西,有蛤蜊扇贝还有蘑菇番茄这些,心里就大致有个范围了。
“白酱海鲜和番茄肉酱,你不是都猜到了?”
“白酱,我带了瓶白葡萄酒,刚好可以配这个。”
问清楚他的口味聂郗成就开始把人往外面赶,“到外面等我,好了我再叫你吃饭。”
易淮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留下来帮忙,可得到的只有聂郗成更加冷酷无情的驱赶,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挪到客厅乖乖坐好等聂郗成忙完。
一刻钟以后,聂郗成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可以吃饭了。”他叫了客厅里的易淮一声。
易淮回完董事会的消息到餐厅来,看着桌子上卖相甚佳的意大利面、煎牛排和紫甘蓝沙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那个正在解围裙的男人,“从三明治那时我就想问了,你把这个叫一般?”
“因为确实很一般,有什么问题吗?”聂郗成将脱下来的围裙挂在厨房那侧的墙上,顺手拉开椅子坐下来。
易淮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如果这个叫一般,那我做的就只能叫没法入口了。”
“你这样夸我我很高兴,但是我没有骗你,我只会这几样,这一桌子加上前几天的三明治就是我的全部本事了,偶尔吃一次还可以,等没有新鲜感了你会跟我一样不耐烦的。”
“可能是这样吧,……啊,你家有开瓶器吗?”易淮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连忙站起来往大门那边走。
他买的酒就放在玄关那边的鞋柜上,他拿起袋子,在心里有些懊丧地骂自己紧张到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真的是太不谨慎。
等他拿着酒瓶回来,聂郗成已经从厨房里拿回了开瓶器和杯子,“给我我来开。”
“你喜欢葡萄酒吗?”
“还可以。”
聂郗成有些疑惑地看他,他如释重负地松开握着的手,“那就好,我担心……你不喜欢我买的礼物。”
别说谈恋爱了,他甚至都没怎么去别人家作过客,上次作客都要追溯到好几年前邱副总把他带回自己家吃午饭,所以光是给聂郗成选礼物这一项就让他苦恼了很久,最后在助理的建议下买了一瓶夏布利葡萄酒。
“别傻了,你就算空手来我都会开心到心花怒放,所以别问这些蠢问题了。”
看着聂郗成熟练地拔掉瓶口的软木塞,再给他们一人倒了半杯葡萄酒,淡金色的液体盛在杯子里冒着细细密密的气泡,易淮卷了一叉子意大利面送进嘴里。
意面的话,蛤蜊和扇贝都足够新鲜,白酱的味道比他想得要浓郁一些,另一边牛排绝对是好牛排,肌理匀称,脂肪分布细密,煎的火候把握得不错,切开以后软硬适中,黄油、胡椒和百里香混合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香气。平心而论聂郗成的手艺是真的没法和米其林餐厅的大厨比较,但绝对能够划分到美味的范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