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旦读进去了,他又经常陷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郁徵不知道读了多久, 伯楹从外面进来,一见他身上的长毯都掉到了地上,立即快步走过来,捡起他的长毯披在他肩上:“夜深寒重, 殿下不觉得冷么?”
“读书入神了, 一时还真不觉得。”郁徵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脖颈两侧僵硬的肌肉, 问道, “你怎么还未睡?留底下人守夜便是。”
伯楹帮他按捏肩膀:“底下人哪敢打扰殿下, 留他们守夜,殿下怕是要看书看到天明去。”
郁徵轻笑:“不至于此。又不是铁打的, 哪还会不知道困?”
说是怎么说, 郁徵还是珍惜地将书放在桌面上, 又摩挲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把书合起来,转身准备去睡觉。
伯楹触碰到他冰凉的胳膊, 连声道:“怎么那么凉?我叫他们提热水来,殿下先洗个澡,泡暖了,再去睡。”
郁徵打个哈欠:“不必,床上不是有汤婆子么?盖上被子一会就暖了。”
伯楹自责:“都赖我没提前备好炭,若是多点两盆炭火,殿下也不至于受凉。”
郁徵:“这怎么能赖到你身上去,还不是我自己记不得?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伯楹摇头拒绝:“殿下没睡下,我不放心。”
马上就要睡了,郁徵也不跟他争,只是在他的帮助下脱去外袍,又退去袜子只穿里衣,上.床盖上了被子。
汤婆子放在脚下,郁徵一碰到就感觉冰凉的脚暖了过来。
他情不自禁喟叹:“若是外面也能那么暖就好了。”
伯楹:“明日我多点几盆炭火。”
郁徵笑道:“炭火也不大顶事,除非碳盆把人围起来,若不然,没被烤到的地方总是很冷,我还是多穿一些。”
烧炭盆是要开窗的,呼呼的风一灌进来,也就脚下那么点有限的地方暖和一点,其他地方都挺冷的。
这天气不仅冷,还干燥,风能把人身上的所有油脂刮去,得随时抹上滋润的香膏。
这玩意又腻又冷,往身上一抹,实在叫人受不了。
终究是时代的局限,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不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郁徵窝在被子里跟伯楹闲聊:“若是能叫人画符取暖便好了。符纸往墙上一贴,风进不来,暖意跑不出去,那得多舒服?”
伯楹在边上笑:“画符多贵,且那么一张符,贴个几次就没用了,除非宫里的陛下,要不然这天下能有几个人用得起?”
郁徵从原身残留的记忆中见过皇宫,那地方金碧辉煌,四季如春,哪怕不用符纸,也有足够的财力与能力保暖保湿。
他们这里就没办法了,只能用汤婆子凑合一下。
郁徵不欲多说,将被子拉到下巴颏,催促伯楹:“夜色深了,你赶快去歇息,明天晚些起,让底下人当值便是。”
伯楹笑盈盈应了。
冬天天气实在太冷了,哪怕意志力强如郁徵,也经常赖床。
他是郡王府的主人,纵使赖床,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不敢进来打扰他。
郁徵经常在醒来的时候不急着起床,而是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扭头看窗户外面的景象。
为了安全,房间里在烧炭盆的时候也会开着窗,郁徵一扭头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枯树与树枝上轻灵地跳来跳去的野鸟。
他们郡王府的野鸟不怕人,不仅跳来跳去,还经常放声歌唱,鸟啼婉转悦耳,郁徵也不让人赶。
今天也是外面野鸟啁啾,郁徵听着还挺愉快。
因为一只竖起耳朵听外面的鸟叫声,郁徵不可避免地也听到了其他声音,比如外面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尽管这脚步声很轻,依然瞒不住他的耳朵。
郁徵感到有些奇怪,若是没什么事,外面的人不来打扰,自然也不在外面走动,若是有事,尽管他在睡觉,底下人也会进来汇报。
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却又不进来汇报的行为实属罕见。
郁徵听着听着,连赖床的心思都没了,只能一掀被子坐起来,拉了拉悬在床沿的铃铛绳子,示意底下人可以进来。
走廊里好些人正等着他起床,一听到他的召唤,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其中就有一名传令的侍卫。
郁徵在底下人的帮助下穿上冬衣,便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纠结?”
传令的侍卫赶忙行礼道:“胡大人那边传来个消息,说有一队镇邪司的人进入了邑涞郡。”
郁徵:“进入了邑涞郡还是蓬定县?”
侍卫道:“胡大人的消息说对方去的是邑涞镇。”
郁徵沉吟。
底下人见他不说话,更是大气不敢出,在旁边麻利地帮他穿好了衣裳,又端来温水让他漱口。
他竖起手,并未着急洗漱,而是坐在床沿思考起来。
镇邪司在这个王朝的地位非常特别,他们明面上的职责是镇压民间的妖鬼邪物,辅助地方官破案。
然而他们也会做锦衣卫类似的勾当,当皇帝手里最利的那一把刀,收集信息打压异己,必要的时候还会当杀手。
这些消息都来自原身。
郁徵一直知道,只是从未重视过。
他这边基本不和镇邪司打交道,哪怕打交道也不过和一些小喽啰打交道,没怎么见过那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能被胡心姝亲自提醒的镇邪司成员,恐怕来头不小。
是他们这个地方终于被朝廷注意到了吗?
还是那位皇帝陛下发现了他们这地方的异常,派人过来查看?
郁徵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外面有个声音传过来:“殿下肚子不饿么?”
郁徵抬头一看,正是左行怀神采奕奕地走进来,看起来他早就起来了,不仅起来应该还出去锻炼了一番。
郁徵见到他,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早。左兄你精神头真足。”
左行怀走到近前:“是殿下今日精神不太足,莫非昨晚睡得太晚?我半夜起来的时候好像还见殿下这边亮着灯。”
“也不算太晚。”郁徵在这件事上没有瞒他的意思,揉了揉眉心,“现在精神不足,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件麻烦事。”
左行怀诧异:“一大早的烦心事?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郁徵点头,开门见山道:“镇邪司的人来邑涞了。”
左行怀心思如电,飞快将郡里的事过了一番。
本地非常太平,别说什么妖鬼邪崇,就算是人间的案子都没几桩。
今年的邑涞比前几年好太多了,连盗匪都被清理了一轮,百姓安居乐业,根本没什么敢胡作非为的人。
左行怀压低声音:“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郁徵摇头:“我亦不知,总之现在就是来了,来得令人有些头疼。”
左行怀倒也不是真的怕镇邪司的人,见郁徵这样,说道:“殿下当不知道便是,我令人去探一探风向。”
郁徵:“我本来也打算当不知道,只是他们来了终归是来了,有些令人不安。”
左行怀随意道:“不安也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两人闲话一通,郁徵心头的郁结散去不少,他站起来洗漱,又和左行怀去用早膳。
阿苞听到消息也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用早膳。
左行怀是与郁徵完全不同的那类人,他身体健壮,武艺高强,还熟读兵法,颇有建树,阿苞很喜欢他,尽管这小子自己嘴上不说,但每次左行怀来的时候,阿苞都会想办法过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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