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睡得不怎么踏实, 一晚上都梦到各种各样的山洪与泥石流。
他还梦到自己飘到长马县与蓬定县的上空,耳朵里尽是轰隆的洪水以及人们哀戚的哭泣声。
他的精神没有睡好, 身体却得到了满足。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暖和舒适了, 整个人像被烘透了一般, 连骨子里都透着??舒适。
下半夜被人喊醒的时候,他隔着被子紧紧抱着左行怀, 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现在处于何处。
他睁开眼,迷茫地看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郁徵默默地退开一些,心头隐隐懊恼。
他们两个人入睡的时候明明是各睡一头,不知为何,睡着睡着,两人就到同一头了。
纪衡约匆匆进来的时候,见他们躺在一起,眼中闪过意外,不过此时有更要紧的事情。
纪衡约一拱手,禀告:“殿下,长马县传来消息,胡心姝被冲走了!”
郁徵猛地坐起来:“什么?!消息可属实?”
纪衡约道:“底下侍卫亲眼所见,胡心姝为救两个孩子,自己被水冲走了!”
郁徵顾不上和左行怀的事,立即批衣下床:“清点人马,我们去长马县。”
所有人都以为胡心姝还在长马县,却不知,他此时被冲去了长马县的下游龙道南县。
龙道南县,牛头村内。
昨天下过暴雨,村边小河的河水已涨过河堤,浑黄河水漫得到处都是。
河边农田里的水涨到了人膝盖那么高,穿蓑衣戴斗笠的范大福望着洪水没过青青稻叶,黑黄干瘦的脸上满是愁苦。
大水一冲,农田势必要减产,今年的口粮难了。
若是他们这里种的是逢定县那些稻种就好了,听闻逢定县的稻种不怕水淹。
范大福望着前面的农田,眉头皱得更紧。
村内,秀才储无涯背着一个用斗笠遮好的大书篓,戴着斗笠,弓着身趟着浑黄的河水向山上走。
丝丝细雨落到他身上,浸湿上衣,汇聚成水流,顺着他的脊背往下。
风一来,雨斜着飘,扑得他满头满脸,他不得不卷起长长的衣袖,双手拧干,将脸上的水珠略擦一擦,以便看清来路。
范大福一抬头就看见他,便跟他打了声招呼:“无涯,你要往哪去?”
储无涯正躬身吃力地往前走,闻声转头,见是范大福,也打招呼:“大福伯。”
储无涯再次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我家墙角用的石头少,泥砖被泡胀了。怕晚上房塌了砸死人,我上山去避一避。”
范大福叹气:“这雨若再不停,我家怕也要避到山上去。”
储无涯:“雨下了这么久,也该停了,老天爷哪有这么多雨下?”
范大福:“若事情真如你所说就好了。你带家伙了没?雨下了那么久,怕野兽会进庙,得当心点。”
储无涯:“有柴刀和火折子,上山点堆火,应当没事。你去巡田了啊?还抓着了鱼?”
范大福:“刚去看看,能不能把田里的水放出来,没想到到处都是水,鱼也被冲到岸上来了,顺手抓了几条花鲢。”
储无涯:“那我明天也出来看看能不能在外面抓着鱼。大福伯,我先上去了啊,再晚怕是要天黑。”
说这么一会儿话的时间,天又暗了些,加上连日阴雨,储无涯连看路都难。
他走完村里的大路,绕到上山的小路上。
路边山涧轰隆,原本只到人小腿肚的水位,现在已涨到人大|腿处,犹如泄洪一般,夹着草叶树枝往山下奔流而去。
因走在上山的路,洪水倒是比较少了,现在只没过储无涯的脚背。
他的草鞋全烂了,趿在他脚脖子上,一走一绊,走起来非常不方便。他干脆弯腰,把脚下的草鞋拔下来,扔到背筐里。
这一弯腰,他看见山涧中有一抹白色,似乎有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正在水里沉浮。
此时天色已暗,那抹白色十分亮眼。
储无涯下意识向前走一步,想看个究竟,不料却看见山涧中浮着一只白毛大狐狸!
那白毛大狐狸被水冲得毛全贴身上了,毛脸上满是着急。
储无涯吃了一惊,看着这么大的狐狸,不知该如何是好。
狐狸可是会咬人的。
这狐狸正是胡心姝,他为救人被水冲下来,此时在水中已经泡了半日。
他的法术耗尽,还受了伤,维持不住人形不说,连狐形都快维持不住,修炼出来的几条漂亮的大尾巴全不见了,除个头大一点外,瞧着跟普通狐狸没什么两样。
胡心姝发现储无涯在看他,朝储无涯喊了一声:“嘤。”
不料山涧湍急,他这一动,险些被水流拖走,幸好两只前爪眼疾手快地勾住了横在溪流里的树枝,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储无涯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背着书篓往后退了一步。
胡心姝咬着树枝往上爬,后腿也勾住了树枝,试图以树枝为桥,爬到岸上。
不想试了两三次,溪水轰隆冲下来,他不但没能成功爬上岸,还几次差点被冲到水里去。
天上还在飘着小雨,储无涯在雨里泡了那么久,脸被泡得发白,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能在雨中继续待下去了。
储无涯转头四望,将用斗笠遮着的书篓放到树杈上,三步并两步跑回溪边。
他摘下斗笠,半趴在溪边伸着斗笠往前探,小声说道:“你爬进来吧,再不进来得被水冲走了。”
胡心姝随着树枝在水里沉浮,抬起大脑袋和储无涯对视。
储无涯依旧伸着手:“我不害你,不然叫我天打五雷轰,一生潦倒。”
胡心姝又“嘤”地叫了一声,和储无涯对望片刻,才伸长爪子,艰难地往斗笠里爬。
储无涯努力伸长手,让他爬得更容易一些。
溪水湍急,双方努力了半日,储无涯总算将胡心姝从水里捞出来,放到了地上。
储无涯手伸了那么久,此时已微微颤抖。
他将斗笠放到溪水里略冲洗了一下,戴回头顶,对胡心姝说道:“你回去吧。”
说完,储无涯去树杈间取回书篓,重新背上,一步一步光着脚往山上走。
胡心姝在背后犹豫片刻,跟着储无涯往山上走。他受伤严重,对上人毫无反抗之力,不如跟着这人,安全一些。
储无涯闷不吭声,既不驱赶胡心姝,也不等他。
一人一狐行至半山腰,胡心姝实在走不动了,伏在地上喘|息。
储无涯回头张望一眼,胡心姝“嘤”了一声,举起前爪朝储无涯示意。
储无涯借着暗淡的天光,这才看清,他右前爪不正常地弯着,似乎断了。
怪不得他一路走得那么慢。
“嘤。”胡心姝又叫了一声,雨水打湿了他的皮毛,他那柔顺的白色长毛紧紧贴在身上,倒显得他分外狼狈。
见储无涯没有走,胡心姝冲储无涯“嘤嘤”叫起来,朝他在求助。
储无涯犹豫片刻,走回去,站在胡心姝面前。
胡心姝仰起脑袋,湿漉漉的双眼盯着储无涯。
储无涯犹豫地伸出手,将胡心姝抱起来。
胡心姝没躲避也没反抗,在储无涯怀里安然自若,只是身上湿得厉害,还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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