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邑涞郡,与郁徵不对付的唯有郡守。
若是百姓种不成,也是郡守叫他们种不成。
左行怀:“有殿下在,百姓自然能种成。”
郁徵挑了下眉:“那可未必,明年就知道了。天色已晚,怕霜浓马滑,就不留将军用饭了,将军还是早些回去罢。”
左行怀站起来:“末将下回再来拜访殿下。”
郁徵点了点头,站起来送他,又示意伯楹上来。
伯楹托着一个木匣子上前来。
郁徵接过木匣子,往左行怀胸前一递:“粮草没有了,这是府中特产青粮米,将军若不嫌弃,带回去尝尝。”
左行怀有些意外,笑了一下,双手接过:“末将谢过殿下。”
郁徵送左行怀出去。
左行怀骑在马上,目光扫过郡王府那些还未修缮过的院子,催动马儿,马蹄哒哒,带着手下快速离开郡王府。
郁徵送完他,回来坐在正堂中,蹙眉思量。
伯楹给郁徵换上养神的青粮茶:“殿下,左将军此次过来,算是求和?这算是偏向我们?”
郁徵:“只是初步打交道罢了。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他也就是来试探试探,暂时不必管,日后深交了再说。”
伯楹道:“若是左将军站我们这头就好了。”
“不必指望别人,总有一日,我们自己会站起来。”郁徵随口说了一句,又问,“小马驹如何了?”
伯楹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还是站不起来,我刚去看了一下,它精神头不怎么好,怕还是得慢慢养。”
郁徵站起来:“我看看去。”
小马长得可爱,郁徵颇有点养宠物的心态,闲了挺乐意跟小马玩一玩。
郁徵拆了那捆熊奶草,掺着青粮粮草,一起拿去喂小马。
小马看到郁徵,眼睛湿漉漉,吃粮草前,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郁徵的手,神态很是亲昵,似乎能认出郁徵才是它的主人。
可见这小家伙也是位聪明伶俐的主儿。
郁徵伸手摸摸它柔顺温暖的皮毛,轻声道:“吃罢。”
小马又蹭蹭郁徵。低着头,专注吃起粮草来。
它吃完粮草,郁徵又让人拿青粮米粥来给它喂了些。
小马吃饱喝足,精神明显好了些,还颤颤巍巍地撑着四条瘦骨伶仃的腿,试图站起来。
郁徵看了一会,并不打断它,拿着熊奶草去院子里种去了。
正好之前的青粮砍了下来,院子里有空着的地,现在用来种熊奶草正好。
春天之前应当能长出一批。
熊猫给的熊奶草十分有用,第二日,小马驹站了起来。
尽管站一会就累,又重新趴下了,可看得出,小马驹精神头非常不错。
郁徵又给它喂了顿熊奶草,让人连小马带熊奶草一道送去阿苞院子里。
小孩没什么玩具,郡王府也什么玩伴,郁徵期望他能亲近一下小动物,也算是培养一下爱心和责任感。
不料,上午才送过去的小马,下午又被送了回来。
底下人说小马认主,被送到小世子院子里后,一直哀哀叫,嗓子都叫哑了,小世子不便夺父亲所好,才叫人送了回来。
郁徵疑心这小孩话里有话,亲自去看了小马。
不料小马真的扯着嗓子细细弱弱地在叫,看到郁徵后,四条腿用力,艰难站起来,朝郁徵身边走,还用它与躯体相比显得格外大的脑袋蹭郁徵,双眼湿漉漉地看他。
看得出来,小马真的很不愿意离开郁徵。
郁徵被看得没脾气,伸手摸着马脑袋:“你小家伙,怎么那么灵性?”
伯楹在旁边说道:“灵性的马能护主。殿下与这小马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郁徵摸摸小马的脊背,“行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马了,你是青粮草与熊奶草喂活的小马,就叫你霜青吧。”
青是青粮草,霜指白色,既是小马身体的颜色,也是熊奶草的颜色。
郁徵转头对伯楹说道:“青粮草种送出去也有段时日了,明日我们出去瞧瞧,看百姓种得如何。”
伯楹马上道:“殿下是要微服出访么?”
郁徵摇头:“也不必刻意隐瞒身份,低调一些,出去转转。就藩后,我们还从未在领地内看过。”
第18章 有缘
现下天黑得早。
用完晚饭后,不过黄昏,天已黑透。
圆圆的明月挂在蓝灰的天空上,明亮的月光在地上撒下一层银霜,显得格外静谧。
月华实在醉人。
郁徵在窗边看书,也看窗外的月色。
看了一会,他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去。
郁徵走入月色中,如走入水中一般,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跳动的光带那种活泼亲近的感觉吗,水波一样在他身边涌动。
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仿佛此刻的他也变成了月华的一部分,轰隆奔过田野,越过山川,飞过河流湖泊,泼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此地没有外人,也没有人发现,此刻,郁徵全身毛孔打开,无数月华涌进他的身体,又从他的身体里逸散出来,如烟如雾,效率高普通的术士十倍不止。
郁徵只感觉过了一瞬,等再睁眼时,月亮却升到了中空。
身边的熊奶草正随风摆动,比起傍晚时分,它们明显蹿高了一截,长得也更加茂盛肥嫩。
郁徵望着眼前的情景,有些舍不得就此结束。
尽管天色已晚,他还是进屋拿了个垫子出来,盘腿坐在熊奶草边上打坐。
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月华飘散到种了熊奶草的泥土上。
随着月亮一点点升高,他身边的熊奶草渐渐冒出了白色的嫩芽,与月色融为一体,溢出的灵气涌进郁徵体内。
这么修炼的半夜,郁徵才再一次清醒。
在外面一动不动坐了那么久,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感觉到疲惫。
实际上,他现在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除了有些冷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郁徵满足地抱着垫子,准备回屋。
寂静的深夜中,门打开又关上,发出长长的吱呀声。
睡在厢房的伯楹猛然惊醒,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郁徵居然刚回屋。
“殿下。”伯楹忙叫住郁徵,“您刚修炼完么?冷不冷?我去厨房叫水。”
最近郁徵的身体不是很好,伯楹住在厢房,方便照看。
郁徵本不打算叫醒他,听他这么说,摆手:“无碍,早点睡吧。”
“哪就无碍了?您手都冻红了。”伯楹眼尖,走过来,“我叫人送热水来,殿下泡暖了身子再睡吧。”
郁徵本不想劳烦他,不过都已经醒了,确实泡泡热水会舒坦些,想到这里,郁徵便没反对。
伯楹转身叫水了。
一盏茶后,郁徵泡在了热乎乎的洗澡水里。
他将手脚泡到泛红,将整个身体泡暖和,才起身出去。
只是走两步,身上的热意退去,又恢复了微凉的感觉。
毕竟死过一回,确实会影响躯体,得想些法子。
郁徵心想着,一手擦着披散的黑发,一手拉开浴室的门要出去。
伯楹在门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往前看。
这一看之下,他呆住了:“殿,殿下……”
郁徵与他对视:“怎么?”
伯楹愣愣地看着郁徵:“我方才觉得您的长相有所变化,现在看来,好像又没什么?”
郁徵走入房中,坐在锃亮的黄铜镜子之前,看了一眼。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气质确实会偏向他前世的气质,可要说变化,似乎也说不上太大的变化。
郁徵道:“看错了罢。”
伯楹接过巾帕帮他擦头发,闻言低头看他的脸:“方才殿下晒了月回来,总觉得月光凝成了乳,融化在您脸上一般。”
黄铜镜子略带些黄色,看肤色看得不是很清晰。
郁徵抬头看着镜子,判断不出是什么情况,只道:“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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