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用走了之后,萧融让人送了一次饭,他吃完饭就又过去看舆图了,屈云灭无事可做,他知道自己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养伤,但养伤又不是什么占据精力的事,它反而会让人拥有很多精力,还无处发泄。
通常来讲,屈云灭要是无聊了,他会找个不想活的人杀了发泄一下,或是去演武场上练一练,再不济就上山打猎,跟山林中的猛兽来一场追逐战,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哪怕他想下床走走,萧融都不会答应他。
曾经让他觉得无趣的公文如今都变得有些可爱了,当然,只是“有些”而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屈云灭还是不想碰这些枯燥的东西。
所有路都被堵死了,那他还能干什么呢?好像就剩下思考了。
屈云灭一直认为思考是个跟公文差不多的东西,都很枯燥,都很无聊,直到萧融用那样的表情平静的询问他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回到王帐的屈云灭其实都麻木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不管是担忧、伤感、惧怕还是内疚,全都感受不到,这仿佛是他的身体保护机制,当遇到他无法承受的事情,他的脑子里就会突然多出一道屏障来,把那些恐怖的情绪全部隔绝在外,他能看到那些情绪,也能看到它们如海啸一般向自己汹涌的奔来,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屏障,但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也多亏了这样的保护机制,所以在他慌乱又麻木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按照萧融说的去做,去想,为他想一想,为这几天想一想。
不过如今他已经想完了,他想出了答案,也得到了萧融勉强接受的结果。
可是这种体验怪新奇的,屈云灭从不知道深入的思考是这么一件累人的事,同时还是一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当他终于想通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豁然开朗,从醒来之后就沉闷的、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的东西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他知道怎么让萧融原谅自己了。
尝到了这种甜头,于是,屈云灭又开始想。
这回他想的就不一样了,他想的是,为什么萧融这么厉害?
他屈云灭这辈子就没有怕过什么人,他永远我行我素且只相信自己,他的人生里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人,可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像萧融这样,把他逼到这个地步,逼得……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了。
他是举世无双的镇北王,是能抵挡千军万马的大英雄,他从不吹嘘自己,但这不代表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一直都觉得,没错,本王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让萧融对自己颐气指使,为什么萧融不说一声便插手军务,而他没有阻止过他,为什么仅仅认识了半年,萧融于他就这么重要了。
就因为他聪明,他辅佐自己,他一心一意为自己好吗?
屈云灭十分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萧融:“…………”
萧融正在写东西,但写着写着,他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开始萧融还以为系统又缺德了,但感受了一会儿他才发现,好像不是系统的问题,是他自己本身的直觉。
默默拿着毛笔,萧融甚至都不敢立刻抬头,而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后才悄悄把脑袋抬起来,屈云灭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床上,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萧融:“……夜深了,大王不睡吗?”
屈云灭仿佛没听到萧融的声音,就在萧融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屈云灭突然动了,他往下躺了躺:“这就睡。”
萧融更觉怪异,这么听话?
但屈云灭已经躺下了,萧融看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他掀开毯子,也把灯吹了。
帐内一共点了四盏灯,桌上一盏、中央一盏、门口处一盏,还有屈云灭的床前一盏。
萧融挨个的把这些灯全吹了,他留着门口那个一会儿给他照亮用,而在床前这盏灯被他吹灭以后,屈云灭突然问他:“你去哪睡?”
萧融感觉他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回我的营帐。”
屈云灭哦了一声,就在萧融拧了拧眉,准备离开的时候,屈云灭又说道:“那你不怕晚上我突然跑出去,或是我又发高热了吗?”
萧融:“……”
沉默片刻,他说道:“东方进会过来守着大王。”
屈云灭也默了默,然后开口:“东方进打鼾,而且鼾声如雷。”
萧融:“…………”
你一个睡得跟死了差不多的人,还怕这个?!
算了算了,反正镇北军人多,更何况屈云灭是个病号,萧融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那么严格,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要求,答应他也无妨。
萧融想了想:“那我让虞绍承来。”
屈云灭:“虞绍承不睡觉,等你睡了,他就会一直盯着你。”
萧融:“……”
萧融完全不知道虞绍承还有这么一个特征,惊的张开嘴,半晌,他又把嘴闭上了,而且语重心长的劝屈云灭:“那不是正好,他是绝佳的守卫啊。”
屈云灭:“但是很吓人。”
萧融:“…………”
磨了磨牙,萧融又问:“那简将军可以吗?”
屈云灭摇头:“你没见过睡前的简峤吧?睡前的简峤和白日的简峤不是一个人,白日的简峤十分可靠,睡前的简峤三句话不离他夫人,折磨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萧融忍不了了:“简将军过来是守着大王休息的!大王睡大王的就是了,你们又不会谈天!”
屈云灭看看他:“可是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想到他心里都是夫人夫人夫人,我就觉得聒噪。”
萧融:“…………”
他木然的看着屈云灭,而屈云灭也微微转身,在黑暗的床上睁着眼看他。
屈云灭的眼神直白又简单,看得萧融心神一颤。
两人静静的对视,片刻之后,萧融微笑起来:“看来大王不喜欢有人守着,也好,那大王就这么睡吧,左右王帐附近已经是极安全的了,我再吩咐卫兵们盯紧了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让任何人出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大王说是不是。”
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所以屈云灭也知道,萧融拒绝了他,他不愿意留下来。
本身屈云灭也不是一定要让萧融留下来,既然他不愿意,屈云灭就点了点头,之后萧融就走了,他走得特别快,连门口那盏灯都忘了吹。
而屈云灭把胳膊枕到脑后,他望着那点灯光映出来的地方,听着外面萧融和卫兵的交谈,然后他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为什么上一次他受伤,萧融会跟他同吃同住,而这一次他伤的比上次还严重,萧融却不愿意再跟他住在一起了?
屈云灭望着头顶,发现自己又有点失眠了。……*
屈云灭下令,要求原百福和简峤两天就得把那几个挖坟的崽种带回来,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还是悄无声息。……
原百福本人都跑出去抓人了,而简峤是把自己的亲信部下派了出去,而他本人龟缩在军营当中,根本不敢到屈云灭面前晃悠。
殊不知,他最推崇的萧先生正在替他说好话。
萧融:“两天实在是难为人,那些人跑了七日,雁门郡附近又那么大,更何况把人从雁门郡带回到军营来,这就已经要用上许多时间了。”
屈云灭不服:“若是让我去追,第一天我就能把他们追回来。”
萧融:“……”
他沉默片刻,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屈云灭:“是啊,那大王为什么第一天没能去追呢?”
屈云灭:“…………”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萧融依旧是优哉游哉的坐着,而在大夫早上来了一次之后,确定屈云灭再也没有发热的迹象了,于是萧融给他扩大了一点活动范围,他能下床走走了,但是不准出王帐的范围。
自从萧融这么说过以后,屈云灭就再也没回过那张床上,萧融看着他这个坐不住的模样,暗暗勾唇,同时在心里道了一声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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