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远离了外面的热闹,虞绍燮看向萧融,欲言又止道:“你和陛下……”
萧融抿了抿唇:“我想同他过一辈子。”
虞绍燮:“……”
就算他听到了屋顶上那些话,也见到了屈云灭为萧融放下一切的模样,他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融儿,伴君如伴虎啊,前朝贺夔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萧融默了默,然后抬起眼睛:“就算你说得对,我这一辈子又该如何过。只要我还在喘气,我便是与风险为伍,走在路上可能被快马撞死,站在墙边可能被危墙砸死,即使永远不出门,说不得哪天我就睁不开眼了,虞兄,我已经惧怕了风险很多年,如今我不想再让这种恐惧控制我了,这世上承担风险的人不止我,我也不该让这些尚未发生的风险,夺走我接下来每一日的快活。”
虞绍燮眉头紧皱:“可是,一想到你以后可能会反受其伤,我——”
萧融笑了一下:“要真到了那一日,我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虞兄你会帮我对不对?咱们一起把屈云灭拉下马,夺了这天下。”
萧融不过是开玩笑,但虞绍燮听完了,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到时候把宋铄也叫过来,他与你是好友,而且他心狠,届时承儿应当也成气候了,咱们里应外合,便无人能敌。”
萧融:“……”
虽然感觉自己不至于和屈云灭走到那一步,但虞绍燮的认真影响到了萧融,想了想,萧融还是觉得有备无患比较好,屈云灭胆敢背叛他……那他就亲手囚禁屈云灭,日日折磨他,直到他死、或者是自己死的那一天。……
屈云灭是那种,若萧融弃他而去、转投别人怀抱,他会愤怒到砍了所有人,都不会动萧融一根汗毛的人,他可以原谅萧融无数次,直到死;但萧融跟他完全相反,他是那种经历一次背叛就彻底决裂的人,而且由于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一定要让屈云灭千倍百倍地偿还才行,哪怕对屈云灭的折磨就是对他自己的折磨,他也不在乎,他要跟他一起下地狱。
屈云灭大约不知道萧融这一面,毕竟他也没有机会表现,萧融在乎的人太少了,目前也就一个他能激发出萧融这种特征来。不过,想来就是屈云灭知道了也没关系,说不定他还会偷着乐。
毕竟爱他到恨不得折磨死他的萧融……嗯……好带感。
在旁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萧融和虞绍燮你一言我一句的,商量好了单方面的婚前协议,再看屈云灭那边在说什么。
屈云灭:“先生,我做到了。阿融他答应与我成婚了。”
高洵之震惊:“当真?”
屈云灭:“自然。”
高洵之:“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屈云灭:“多谢,那成婚一事就交给先生来办了,十日够吗?”
高洵之:“…………”
你小子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多少日?!
第160章 反对
高洵之笑容凝固地望着屈云灭,屈云灭神情无辜地望着高洵之。
片刻之后,高洵之的嘴角总算是动了动,就是看着有点僵硬:“陛下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屈云灭品了品高洵之的语气,不怎么确定地得出一个结论:“先生是说,十日不够?”
高洵之一个暴起,当场送屈云灭下去见他爹娘的心都有了:“十日连三书六礼的第一步都走不完!绣娘们为了给你绣龙袍,手指头都要戳成萝卜头了,没人给你绣婚服,难不成你还想穿着铠甲同阿融成婚?!”
除了婚服,还有皇宫尚未建造完毕的问题,可恶的屈云灭,堂堂帝后大婚,他居然想办得如此磕碜!
高洵之真的要气炸了,在屈云灭有点愣的目光中,他继续指着屈云灭的鼻子骂他:“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为何还是这么不省事!男后本就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事,阿融他但凡有一点错处,都要被人揪住反复批判,你倒好,连合婚大典都敢如此敷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怠慢阿融一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着急?哼,我红袖添香的时候,你兄长都还未出世呢!”
屈云灭:“…………”
瞅着眼前这个胡子都花白、脸上褶子比千层饼还多的小老头,屈云灭实在想象不出来他风流倜傥的模样,默了默,他感觉高洵之说得有道理,于是虚心求问:“那依先生的意思,我何时才能成婚?”
高洵之:“……”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虽说他猴急了点,但高洵之也不想让他等太久,毕竟萧融的性格他也有些了解,拖久了,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数。
斟酌一番之后,高洵之给了一个他觉得可以的时间:“最少半年。”
然而屈云灭瞬间睁大眼睛,一口便否定道:“不行!半年太长了,至多一月。”
高洵之怒道:“你以为这是买菜,还能讨价还价的?!哪怕一切简而又简,也不可能在一月内就完成所有准备!”
说完了,看着屈云灭那又开始犯倔的神情,高洵之想打他,但张口之后还是妥协了一点:“那就三个月,不能再少了。”
屈云灭瞅瞅他,自己也退了一步:“二十日。”
高洵之:“…………”
谁教你这么砍价的?!
眼看着高洵之要被气出脑溢血了,屈云灭垂下眼来,开始打温情攻势:“先生,若可以的话,我也想花上三年五载的时日来筹备这场婚事,除了阿融,我此生不会再要其他人,所以先生你应该懂,比起草率的合婚大典,我更怕某日一醒来,阿融改主意了,又不要我了。”
高洵之:“……”他也担心。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他安慰屈云灭道:“可是他跟你一起回来了,阿融好面子,他不会做反复无信的事。”
屈云灭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担心。”
高洵之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那你应当也知道,即使成婚了,将你二人的关系昭告天下,他若想走,你也依然留不住他。”
一纸婚契,束缚不了自由且烂漫的灵魂。
屈云灭又点点头,但之后,他还笑了笑。
高洵之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而屈云灭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先生,我既担心,却又不是无比担心。我与阿融初相识的时候,他教过我四个字、人心难测,他让我不要轻信他人,彼时我没有多想,后来我才发现,他不仅是想要教会我,也是一直在告诫他自己。我因爱生怖之时,他也逃不过这样的牢笼,只是我与他之间,我诉说得更多,我将心中想法与伤痕都摊开来给他看,这是我的攻势,而他背过身去不让我看到他的神情,这是他的守势。先生,我现在有一种不自量力的感觉,或许阿融他也在担心,甚至比我担心得更深、更久。”
高洵之哑口无言,做梦也没想过屈云灭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说他才是年纪更大、阅历更深的那个人,但在感情一事上,或许他比不过屈云灭。
这小子,已经被萧融练出来了。……
高洵之不想承认自己被打动了,便只冷着脸说:“别人家的夫妻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而你们两个是互相折磨、纠葛至终。”
屈云灭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咧开嘴:“嘿嘿。”
高洵之:“…………”
高洵之也没心力跟他折腾了,坐回去,他摇摇头:“婚期一事可以再定,毕竟跟活人的那张嘴比起来,规矩也算不得什么,你可想好了要如何令百官答允这件事了?”
高洵之只提百官,不提百姓,因为百姓又进不了朝堂,而且百姓只会把这事当个乐子,再震惊、再呼天抢地,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口饭都不会少吃。说到底,皇帝娶谁关他们何事啊,他们更想知道今年要交多少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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