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县那回,凌湙逼到最后,不得不再次动了针,与幺鸡合力才擒住了他,当时的身体正在行针生长的过程中,尚未脱离婴儿肥,脸部轮廓也没现在这样棱角紧实。
他现在的模样,是经过左姬燐药理疏通调养后,才最终定的型,整个生长周期则会因为前两次的强行行针,停顿至十五岁,又因了一年边城风沙侵扰,领兵杀敌,越发让周身浸淫出铁血的肃凛杀气。
当然就与杜曜坚见过的那次大为不同。
杜曜坚跟见鬼了一般,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凌湙,抬眼细观。
像,真像,太像了,神形俱像。
凌湙蹲到了杜曜坚面前,抬手掐上他的脖子,问他,“部曲册上的印信可在?”
杜曜坚不由自主的答道,“在。”
凌湙点头,往后招了招手,酉一立即捧上部曲册,凌湙翻出杜氏一栏,指着上面的人名,“杜坤是谁?”
杜曜坚答,“乃吾先祖。”
凌湙再次点头,“奉谁?”
杜曜坚答,“奉宁公为主。”
凌湙眯眼,“你是谁?”
杜曜坚顿了一下,“杜曜坚。”
凌湙望进了他眼里,“奉谁?”
杜曜坚这次停顿了一瞬,半晌,“当奉宁公后人为主。”
凌湙拍了拍他的肩胛骨,“认知挺清楚的嘛!可怎么说的和做的不一呢?这不好,很不好!”
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抵着杜曜坚的脖子,“主杀奴,合朝律,合宗法,合国规,杜曜坚,我杀你,亦然!”
凌湙从来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当杜曜坚望着他的脸陷入迷障后,他就知道怎么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他。
这比先前预计的顺利了百倍,若交由宁琅来做,或许还得许以小利,动点祖辈情份,可放到凌湙手里,竟然简单了数倍。
宁琅紧张激动的攥着两只手,根本说不出话。
杜曜坚啊,往常街面上遇到,翻个白眼都算轻的人,如今却在小五面前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这刁奴,早该给他一顿皮肉之苦吃了。
杜曜坚在冷兵抵颈的刺激下,终于一激冷子回了神,瞪直了眼睛咬牙,“你敢?我是陛下的人。”
凌湙凑近了看他,摇头,“你不是,你是我宁氏的兵奴,从出生时起,你就是我宁氏的兵奴,你跪过我先宁公的画像没有?呵,跪过,又何谈另投二主?你的部曲印信还在呢!”
说完,一把撕了他臂上护甲,露出了宁氏部曲独有的徽印,一个楮墨色的鹰羽。
所有宁氏部曲男儿,从出生落地时起,胳膊上就会被刺上的鹰羽图腾,除非把这块肉割了,否则是不可能洗掉的。
凌湙掐着他的脖子,硬扭过他的眼睛落定在青色印信上,“杜曜坚,吾给你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
整个前院大厅,除了寥寥两人的急促喘息,余者一片寂静。
胡济安轻脚上前,缓缓伏于凌湙左侧,矮声道,“麓山书院在野人士胡济安,愿奉公子为主。”
杜曜坚吓的差点闭过气去,瞪眼望向胡济安,“你说你来自哪里?”
胡济安压根不看他,只盯着凌湙再次道,“公子,济安愿奉您为主。”
凌湙以为他是配合自己做双簧,演给杜曜坚看的,一时笑的眉眼弯弯,“先生客气,某愧受。”
杜曜坚再也绷不住瘫在了地上,眼直直的望着凌湙,“麓山书院竟然选了你?在野的那帮老狐狸竟然选了你?”
胡济安怒怼,“杜将军请自重,我麓山书院的师长们个个贤名在外,如何令你给出如此评价?杜将军不忠不悌在前,不仁不义在后,如今莫不还要噬主不成?”
杜曜坚气欲吐血,撑着身体辩解,“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要噬主?”
胡济安拔地而起,指着他,“那还不快快跪下,向我主跪请原谅,重回麾下?”
杜曜坚应声跪直,刚要张嘴,声音却卡了壳,瞪眼怒目,“……尔……卑鄙!”
凌湙挥刀从旁斜刺,“正好,我也想为杜氏换个当家人,小杜子在边城也小有所成,等他来京,你就把家主之位传了他吧!”
杜曜坚被连削带打的脑子终于揪住了一个点,“我儿、我儿也要入京?他什么时候来?他来……”
凌湙望着他突然卡了壳的样子,笑道,“你还有脸面对他么?杜曜坚,虎毒不食子,你竟连牲畜都不如,指望他入京,再与你父慈子孝?”
杀人诛心,杜曜坚连番遭创,一时经受不住,闷哼一声就闭过了气。
宁琅抢上前,一探其脉息,吓的咽了口气,“还好没死。”
凌湙拍拍手站了起来,招手吩咐,“扒了他衣裳,绑了荆条用马沿路驮着,必要满京的人看着他进到宁氏宗祠内,对着我宁公的碑忏悔。”
坐实他与宁氏和解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动我,你试试?……
杜曜坚被扒光衣裳绑荆条的时候, 就冻醒了,他带的亲卫投鼠忌器,全手持刀械戒备的守在府门外, 酉五带人以同样的姿态回应, 双方都警惕着彼此。
凌湙从酉一手中接过关府来信, 信盏上的关府信徽, 当着所有人一闪而过,本来挣扎的挺厉害的杜曜坚立刻不动了, 满脸惊愕的瞪着凌湙。
酉一在旁低声禀告, “主子, 关府管事还未走, 坚持要守在值班茶房里等回信。”
凌湙手一顿,抬头往府门处的值班茶房瞟了一眼, 复又低头看信,“让他等着。”
府门前的值班茶房,距离前厅十五丈, 也就约莫五十米远左右, 在能看到厅里动静,和隐约响动之间, 又具体听不清内容的一个情况下,给予了窥伺的机会。
那管事定是见了杜曜坚入府,想留下瞄动静的。
胡济安束手立在一旁, 指尖轻捻。
关谡不似闻高卓那样,对袁芨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他对袁芨至少是表达过拉拢之意的,便是袁芨后来拒绝了,他也仍然温和有礼的与袁芨相交, 二人目前虽未有合作,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利益达成了一致,就能握手言合一把。
文殊阁五臣席位,已知袁芨对凌湙评断尚好,段高彦被拴在齐家事上,尔后牵出了关谡,五席有三席圆融进了凌湙的网内,那么剩下两席里的闻、莫二人,与凌湙不对付的概率,被人为作成了百分百。
而这人便是眼前的小少年,他在有意的激化出文殊阁的内部矛盾,并且逼着他们旗帜鲜明的,为各自的利益开战。
文殊阁本来就非一体,一直以来都维持着表面和谐,凌湙现在打破的,就是这个表面和谐,让他们连面子情都保不住,并且彻底拆分出在朝中存在的,京党与地方党的暗中对峙之势,把所有争斗全都摆到了明面上,并无比笃信在皇陵祭祀仪式之后,这种割席局势会摊开,公示在所有朝臣面前。
不是所有朝官都知道闵仁遗孤的存在的,便是他此前,也只知文殊阁内动手脚置换的,是凌氏子,谁也没料这中间会暗藏私货,换了一个真正的皇孙。
如今三位皇子争大位,满朝皆动,唯文殊阁稳,大家以为是这些大佬不好明着表态,便各人揣度着关系,往看好的皇子身边靠,可若叫他们知道大佬们皆未对三位皇子报以期待,而是另有打算,那有聪明的定然要追根究底。
世上的秘密只有在无人疑的时候,才能保全,但有人疑,蛛丝马迹便成了破绽,宁氏子的种种所为,都在有意的为局外人广开思路的意思。
他不怕他们猜,他就是要引导别人来猜。
猜寻的,探究的人一多,最先慌的会是谁?
反正定然不会是他。
胡济安垂眼看向杜曜坚,捻着指尖猜想,他约莫也是不知道的,否则绝不会冒然进入宁侯府,这一脚踏进来,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果然,只见凌湙抖着关阁老信函,弯腰拍了下杜曜坚的肩膀,“好好游马去我宁氏宗祠叩碑,闭紧嘴别大喊大叫,回头本公子就送你一个泼天大功,保你在陛下面前愈发得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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