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位小将军……”段高彦直接丢了宁晖,抢前两步就到了正准备,与他们擦肩过的凌湙身前,一把堵了他的去路。
凌湙眯着“醉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眉头皱的打结,大着舌头发问,“你谁?”
宁晖正弯腰跟后头,不等段高彦出声,就抢先道,“这位是文殊阁段大学士,你哪个营的?还不敢紧向段大人赔罪?”
段高彦扭头挥手,“你可以走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宁晖继续赔笑,点头拱手,“大人身份金贵,可莫叫这些兵痞冲撞了,待我去叫城防司的人来,您……”
凌湙这些日子,早摸清了城内安防,城防司管理京畿地面安全,巡卫大小警务,治理普通百姓,打交道的对象大多没什么身份,是个见贵人就哈腰的衙门。
宁晖的身份,也只能请得动城防司的人,可若真有事,以段高彦的身份,来的该是京都指挥史级别的官。
凌湙回头便将宁晖,与段高彦说话的事转告给了陈氏。
段高彦拦了凌湙,只是好奇这样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大兵,是如何引起袁芨注意的,那天他可清楚的听见了袁芨的叹息,竟有一种替其惋惜之意。
凌湙暂时没打算引起段高彦的注意,当时就借酒意迷醉,一头倒在酉一身上,假意睡了过去。
宁晖隔日便被陈氏以狎妓之名,叫到了祠堂罚跪,而他的媳妇曾氏,也因侍夫不力禁足内院,整个二房从上到下开始整顿,但有可疑的便全往外发卖,搞得这夫妻二人完全摸不清头脑,以为自家谋划的事情泄露,一慌张,就主动交待了出来。
凌湙是隔日夜间被陈氏叫回府里的,当时宁晖夫妻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天。
陈氏气的脸色发白,撕扯的锦帕,就跟撕的是庶儿媳曾氏的脸皮子一样,恨恨的直咬牙,“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却原来是宁晖夫妻,竟听了父亲宁栋锴的指示,准备趁着老皇帝雄风重起的好时机,往宫里送人,人选都准备好了,正是夫妻两人的嫡长女宁雅恬。
凌湙本意是让陈氏彻查,二房是否有女眷被段高彦得手,或是将得手,因为段高彦的隐好,在看见他与宁晖靠在一起说话时,凌湙的弦就绷了起来。
只是过了那股下意识紧绷之后,凌湙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疑心,觉得以段高彦的眼光,该是看不上宁府后宅里的那几个女眷的,倒不是她们不够美,而是她们的男人没有利用价值,以段高彦睡人的条件筛选,似乎怎么也轮不着她们。
于是,结果就很显而易见了,段高彦突然接触宁晖,定是想通过他,窥看凌誉在府中的活动轨迹。
一个府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五公子,他想看看宁家其他人的反应。
上一世,真正的凌家子在不多时便被处理了,就没出现过如今这般真假并存的情况,宁家人这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中间换过人,而这一世阴差阳错的叫宁振鸿看出了端倪,又被凌湙从凌老太的嘴里诈出了真相,一番幕后操作,让那些人不再敢对凌家子动手了。
凌老太太的把柄送到了,凌湙在见过凌誉和凌彦培后没几日,就将那老太太的信,分送进了各大人的书房,一股子要拼个鱼死网破的决绝之意,让那些人不敢再对凌家子下杀手。
凌太师的好名声还在,那些人若不想让全天下人知道他们的虚伪,就得保证凌彦培活着,否则,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反向输出,就得唱响全大徵。
小戏都给写好了,就随着凌老太太的亲笔信一起,摆在了各大人的桌面上,只要凌彦培的性命受威胁,这出小戏就得红遍全大徵。
凌湙说了要替凌家保存香火,自然得有足够取信人的手段,凌老太太见识过盈芳戏班搅浑水的能力,有她手中的把柄和这出折子戏在,那些老大人但凡还想在人前走动,就得遵守从前的承诺,不拿她们凌家子祭天。
段高彦试探宁晖,就是想看看他对家中的事情知道几分,顺便测一测凌老太太与宁家是否有结盟,两家毕竟有着换子的缘分,他想要调查一下,到底是哪个环节走露了风声,叫凌老太太远在边城,还能知道京中事宜,而宁府众人,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凌湙没料到陈氏最后查出的,竟是宁老二有卖女求荣的龌龊举动。
陈氏拍着桌几愤怒,“雅恬到明年才及笄,他们是疯了么?明知道那位特别厌恨宁氏女,还敢将女儿往那里面送,幸亏……幸亏是叫我们提前查出来了,否则……否则……”
她气的直捶胸,一副恨不能提刀去捅了老二夫妻的模样。
彼时宁振鸿正带着宁振熙在陈氏房里玩,隔着屏风听见了祖母与小叔的谈话,一时震惊的碎了装糕点的盘子。
乱套了。
第一百七十章 绣花枕头一坨草~……
百年世家与百年王朝一样,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埋藏着浓郁的陈腐糜烂味。
宁侯府本是军武起家, 头前那几代的宁家子,还保持着练武习性,初建成的宁柱国公府不仅有一个敞阔的演武场,还有一块可供跑马的西山别苑。
尔后经年,西山别苑惊现铁矿被收缴,府内的演武场则被喜好奢靡风的子孙,修改扩建成假山水榭, 九曲回廊养鱼养鸟。
凌湙亲手给老娘倒了一碗茶,心里其实对查出这样的事情, 并无太多触动, 只要不是他以为的, 被段高彦那伙人盯上, 就府中的大小事务, 于他而言都不算事。
一个不良于行的瘫子,想控制的他动弹不得, 很简单的,“娘还是对他过于照顾了。”
现代人的丧偶式婚姻, 转回到古代来更为普遍,家中只要有两个小钱的,很少不纳妾不睡通房的, 哪怕循例要往嫡妻院中来,能留给子女的时间又有多少?
家中儿女若是多的,可能连名字都叫不全,男孩或许还能得到些关注,女孩有些甚至一年到头都得不到来自父亲的问询。
凌湙本身就是个成年人, 不说心硬如铁,也自带对成年男性的警惕心,在没得到他认同之前,根本不可能一上来就父子亲近,另有两人隔着前世今生的三观差异,哪怕知道他对自己也有着幺儿的偏爱,可一想到他大把年纪还睡双十不过的小妾,凌湙都无法像个真正的小儿那样,对他有正常的父子仰望之态。
他被陈氏搂在怀里养了三年,却连宁栋锴的背都没上过,倒不是非要被父亲扛在肩上,才能显示出他对自己的特别宠爱,而是那种所谓的父不抱子的教条,让他们父子像隔山望海般,显得生疏不亲密。
一个铮铮铁血汉子,实在厌烦一身老纨绔气息的中年男人,特别是看他在满屋的女人们面前,展现自以为的聪明才智时,辣人眼的恨不能重新投胎。
凌湙受正统红色教育二十几年,每每看着身处满屋莺燕包围,享受妻妾殷勤奉承的宁栋锴时,都有种替他尴尬,脚指抠地的不适感。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对自我认知如此不清的爹呢?
绣花枕头一坨草!
太凛然的正气,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与此界格格不入,后来学会了眼不见为净,对着他不想搭理的人,直接扭头不理。
陈氏眼眶通红,抿着幺儿给她倒的茶,半晌方苦涩的道,“夫妻一场,我总不能真的弄死他。”
凌湙不愿意去见宁栋锴,便是父亲二字也从嘴里消失不见,陈氏望着他,眼中涩意加深,有些苍白的唇轻启,“你去看看他吧!”
叫他知道你的能力,给他讲一讲你的事情,告诉他,安心养生,自有他荣耀凭子贵的一天。
陈氏没说的是,两人夫妻情分,从她断了他的腿那天,就没了,便是嫡亲长子,现在见了她,也一副恨不能生啖她肉的模样,整个家中,除开庶出两房,竟只有宁琅可依靠。
凌湙是回来了,可他也会随时随地离开,陈氏现在的日子,委实过的不开心,患得患失心非常严重。
宁栋锴操控老二卖女求荣,不过就是不甘心,自己要如活死人般,窝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他深切怀疑陈氏没有给他延请名医,所以,他要拿回掌家权,为自己寻找医术高超的大夫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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