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忙紧脚追上前两步,一把揪了幺鸡的衣领子,同时一腿往他膝弯处踹去,“你小子吃疯药了?打他做什么?”
幺鸡不防有人从后偷袭,举着袁来运横扫,又有他袍角遮挡视线,一时也看不清来人长相,只听声音能辩出是凌湙的,顺嘴就道,“他走路不长眼,撞着我了。”
袁来运在他手上挣扎不停,闻言气死,吼他,“幺鸡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明明是你撞的我,莫明其妙的上来就找我打架……”
凌湙一手将袁来运从幺鸡手里拽下来,一掌拍向幺鸡,“你皮又痒了?”
幺鸡瞪眼刚要辩解,突然一把卡了壳,便连喊完话的袁来运都止了声,两人四眼上下打量凌湙,一时惊奇道,“您哪位?”
这声音?这长相?
声是他们主子的声,长相却非他们主子的长相,看着更年长苍老些,跟南边往京畿戏班里,表演滑稽戏的侏儒人似的,就脸和身体不协调。
凌湙非常满意他们的表情,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怼着幺鸡的眼睛问他,“你做什么要打他?老实说。”
幺鸡张着嘴,想说关你屁事,然而,对着这样一把声音,他又不敢开口,便是袁来运也无法对着这样的声音撵人,两人一时竟僵住了。
凌湙点头,拿手指捺了下鬓角上的贴合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挺好,师傅的手艺果然厉害。”
他对着镜子照过,自己看自己,明明没觉得有多大改变,但整体变化就是能让人见面不相识,从药庐一路出来,竟真的没一个人能认出他。
这敷面可太好用了,只要贴上脸,每次都可以随自己心意捏塑,不带旁人能找着漏的。
“是我,凌湙。”
最后,凌湙主动暴了身份,一脚先进了治安队,离了围观的百姓后,顶着幺鸡惊奇的脸问,“你想干什么?”
尔后,才对着袁来运道,“你收拾一下,准备随我回趟京。”
袁来运一下子明白了幺鸡的用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来打我。”是嫉妒他能跟凌湙出外差。
幺鸡围着凌湙央求,“我也要去,主子,你带我去吧!我保证听话。”
凌湙摇头,“袁来运一走,这边军防就没人了,幺鸡,你得留下帮我守家,万一来个贼偷什么的,一把抄了我们的老底,我们以后去喝西北风?你别任性,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等我从京里回来,带你爱吃的烧鸡。”
幺鸡背一下子弯了,耷拉着脑袋,闷不开心的跟在凌湙身后,就是不愿离开,走哪跟哪,恨不得连如厕都要跟着,一副死磨硬耐的感觉,叫得到消息的蛇爷,来一把逮了人,揪了耳朵就拖回府里去了。
凌湙摇摇头,去了冶械司,找到陈师傅,这次回凉州,他多少得给那两个家伙带几把陌刀当礼物了。
不能白叫人忙了个把月,人情得还。
第一百五十五章 鲜花美女,高调进京~……
凌湙去见了凌老太太。
自从一人达成暗里合作的协议后, 凌湙便将凌家女眷移至,西门后山处一座略偏僻点的院内,使人供着她们的基本吃喝, 确保她们的基本生活所需,没有锦衣玉食, 也没有仆奴驱使, 日常生活仍需要她们自己动手,他这边只提供物资材料。
凌老太太在院内东厢的隔间门里见了他,煤炉火上吊着水壶,正沽沽的往外冒着烟,对于城内大多百姓而言的冬日好物, 煤球炉子, 在老太太这里,其实并不好,她从前使的都是金丝无烟炭, 似这种燃烧时,还带着微毒的炉子,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 她是万不可能用的。
门边上坐着凌媛, 时不时的掀一掀厚实挡门帘透气, 以防凌湙使人宣传的, 所谓煤气中毒,于是屋内一时热一时凉的,颇为受罪。
凌湙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倚着背几道,“不用这么麻烦,窗户掀一个角, 稍微透点气就行,照你这么掀来掀去的,更容易受凉生病了。”
因为他来明显就是要说话的,凌老太太便挥手放了凌媛离开,两人对面坐着,一个安静的吃茶,一个捻着串佛珠摩搓,各自沉了心等对方先开口。
虽然有了合作,可两人的关系并未缓和,便是凌家女眷这样的待遇,也常叫蛇爷诟病,认为凌湙太宽纵她们了,照路上这老太太使的各种手段,弄死她都绰绰有余,现在非但要保她吃喝不愁,还要时不时的派个小药童来检查她身体,一副怕她死于非命感。
凌湙摇头,他哪是怕这老太太死于非命?他是怕这老太太死无对证,就她手里的东西,仍狡猾的没漏完,那些鸡毛蒜皮的后宅阴私,或姻亲故旧的网状交织,并不足能哄骗到凌湙,让他以为这老太太的手中空空,没了堤防的必要。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身处困境的强者。
老太太虽然是个后宅妇人,但凭她能鱼目混珠的保下两个孩子,就足够凌湙给予她强者的评定,除了能力,就是她坚韧的心态,放在任何时代下,她这样的人,翻身的成功率都高过,遇事就哭天抹泪,怨天尤人之辈。
凌湙防她,却也敬佩她,至少,这老太太是他目前所遇之人中,性命最最顽强之辈,且永远知道自己的目标。
左姬燐替她检查过身体,在被虫上身折腾过两回后,她硬是凭着求生本能,抗过了蚁噬般药浴灌体,虽然元气未完全补充回来,可保养好了,再活个六七年没问题,而那个时候,凌家子该当能撑起门户了。
稚童与少年的区别,在于成丁之期,老太太硬挺着破败的身体,吊着命的等曾孙成丁,为的就是不让他受制于剩余长辈的辖制。
幼帝临朝,都有被外戚夺权的危险,放在手抱金砖的娃娃身上也一样,凌家那些剩余的女眷,和更偏远些的旁枝,完全有能力抢夺失怙失恃的孤儿家产,这是算计好一切的凌家两老,所不能容忍之事,故此,这老太太根本不敢死。
凌湙默默的喝干了一碗茶,见这老太太闭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养气功夫真真到家,想来当年在府中当老封君时,也这样沉浸式的给小辈们立过规矩,那副盛景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威赫。
老封君的架势尤存,然而身周环境却今非昔比。
凌湙没功夫陪她耗,直接开门见山,“我要进京一趟。”
一句话,老太太立刻睁了眼,苍老的眼睛盯过来,一副等他继续说的模样,凌湙如她意道,“是时候去见见那个顶了我身份的孩子了,老太太,可有话要带?”
凌老太太长长的吸了口气,捻珠串的手迅速加快,一双老眼定定的望着凌湙,“条件?”
凌湙一声哼笑,点头,“老太太要永远这么识时务就好了。”
凌老太太板着脸,嘴唇阖动,“我也有条件。”
凌湙诧异挑眉,就听凌老太太道,“你把媛儿带进京,充个丫头,送到那个遗孤身边去。”
赵氏种了无相蛊,代替卫氏去了闵仁遗孤身边,可凌老太太仍觉得不保险,近日看着越来越水灵的凌媛,心里就又生了个想法。
青梅竹马相伴,不比假母子亲情更牢固?更何况,赵氏有父兄,她丈夫已无,对着凌家还能剩下几分真心?老太太越想越不保险,决定往那个孩子身边放一个真正的凌家女。
凌湙皱眉,心生厌恶,“老太太心里,为了那个孩子,可以牺牲一切?”送个女孩子,跟送个物什一样轻松,可她是不是忘了?凌媛可是她仅剩下的,唯一的孙辈之一。
“是,所有的凌家女,都该有自觉,为了家中仅存的男丁奉献,这就是她们此生的命,包括老身也一样,活着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凌老太太毫不犹豫的接口,倒堵的凌湙无话可说。
这是真做到了豁出一切,保家族命根的老太太,若非如此,凌湙也无法要挟到她,但凡她把自己看的重些,都不会受制于凌湙。
凌湙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文殊阁几位大人的详细信息。”
凌老太太捻着珠子,半晌方从身后的暗格里掏出一摞纸,递给凌湙道,“这是我前些时候默记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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