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逮了不下千的凉羌伍什长,杀了小十年的凉羌铁骑,不可能不生深究之心,哪怕只是为了总结作战经验,他也让齐葙另建了一册凉羌知谏薄,专门记载有关凉羌部的所有事。
萧婵的出现算是意外,不过这样一个目标清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子,其内心的需求很好猜,从她说要嫁予五皇子,去江州当皇后起,凌湙就能隐约猜出她想干什么了。
两人现在远离主座,贴着帐壁一处犄角地说话,萧婵终于也不再遮掩对乌崈图霆的嫌弃,望着凌湙道,“你愿意帮我?为什么?”
凌湙捏着手指,淡笑,“萧郡主,我在大徵生活久了,已经不习惯流动的迁徙生活,我想回到大徵,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地盘,而你,刚好有往江州拢财的意思,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萧婵心中震惊,这是她从未与人说过的隐秘,连乌崈图霆都只以为是,她贪图江州豪硕,想嫁去享荣华富贵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凌湙呵一声笑道,“这个时候了,萧郡主就别否认了,不然前头那模样,会显得你很虚伪,也会让我觉得是看错了人。”
萧婵不吱声,只低头沉默的等着后话。
凌湙在原地左右移动了两下,确定隔帐无耳后,方道,“萧郡主是自由翱翔的凰,而江州女子从生到死,都囚于笼,她们没有自由,没有独立权柄,她们的一切都依附于男人的宠爱和怜悯,生死不在她们自己掌握,嫁人犹如二次投胎,没有毁婚和离的选择,身份再高贵,只要遇不到良人,也一样要受千般磋磨,万般委屈,萧郡主,这样的日子,你能过么?你能在丈夫坐拥三妻四妾之后,还能扫榻笑脸相迎,并与那些分宠的女人,称姐道妹?你能么?”
萧婵听的变了脸色,手指紧紧捏紧,凌湙却不等她开口,又继续道,“纵然你能暗地里弄死那些女人,可你别忘了,江州不是凉羌部,宠妾灭妻一词不算空穴来风,你当心自己会折进去,一辈子出不了江州。”
凌湙叹息,故作愁肠,“当今有一姑姑,先帝封为淑安,嫁予江州姜氏……”
见萧婵望来,凌湙笑了一下,那眼神带着讥诮与凉薄,叫人看的心里发凉,尔后,便果然听到了令人悚然的后话,“淑安公主半生无所出,至年老时,才知自己在新婚夜里的那一杯合卺酒,有她驸马亲手下的绝嗣丸,而正因为她无所出,才允了丈夫纳妾生子,等到那个妾生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隐忍了半辈子的小妾,终于忍不住嚣张的到了她面前,戳破了驸马待她相敬如宾的真相,淑安公主如何忍耐?当场就令人将那小妾打去了半条命,后尔驸马赶来,救出小妾,却以宗法将公主送至庙庵内,半年,淑安公主就被那小妾命人磋磨死,消息传到皇城,你猜大徵的皇帝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萧婵不说话,紧攥着拳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便听凌湙缓缓张口,轻声道,“当今陛下以淑安公主无所出,愧对姜氏宗族为由,另择了一王族贵女嫁过去,哦,论身份,也是个堂堂的郡主啊!”
讨公道?怎么可能,当今根本不会为个没交情的姑姑,与江州交恶,一个宗族贵女,直接让她配了个快入土的老头子,根本不会维护什么皇族的脸面。
在江州豪族面前,皇帝卑微的像条狗。
萧婵整整沉默的半柱香,许久才吐出了胸口中的郁气,对着凌湙拜了一礼,“请您帮我!……我必须嫁去江州,这样,我才有足够多的财富,去支持母族在王帐中的地位。”
凌湙托其手臂叫起,神色凛然,“江州积累了近三百年的财富,无论朝局如何动荡,他们偏安一隅,守着金山银山,迄今为止尚无人撬动一角,萧郡主若要达先人志,我必倾力相帮。”
二人相视而笑,乌崈图霆也从暴怒中醒神,望着僻静角落里说话的两人,脸色发青,声如洪钟,“过来,你,就是你,本王令你随侍左右,助本王成功换防西炎城,若你做的好,等回沂阳山时,我便带你入凉王帐请功。”
萧婵挡在凌湙身前,警惕道,“他是我的人,王兄还是莫要觊觎的好。”
乌崈图霆瞪眼,肥硕的身体颤动,指着萧婵,“你要与我反目?你的就是我的,我想拿来用,你竟然敢拒绝?”
凌湙轻拉了一下萧婵的袖子,侧步而出,对着乌崈图霆拱手,“王孙大人,我可以助你在西炎城站稳,但我不会随侍你左右,鄂鲁将军认得我,未免他起疑心,我是不大方便出现在他眼前的,您若同意,咱们就暗地里来往?”
乌崈图霆皱眉,望着凌湙质疑,“你莫不是诓我?怕鄂鲁拆穿你?或者,你根本说的全是假话。”
凌湙摊手,一副不怕事的模样,“王孙大人可以派人去查,也可以将我交还给鄂鲁将军,我无所谓,给谁做事不是做?都为了能升官发财而已,大不了我多走些弯路,总有能从鄂鲁手里将我要走的人,不羁你或郡主,也无所谓突峪,羌主也好,凉王也罢,他们儿孙众多,总会有胆大包天想妄想王帐的,只要让我抓住机会,我定将辅佐一人登顶王权,哼,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俨然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狠劲,昂着头不惧危色的与上座的乌崈对视,腰板挺直,脸显傲然。
乌崈图挺手指点着他,脑袋不停的上下晃动,显然是气的不轻,咬牙道,“你等着,我定会派人去查你,掘地三尺我也要挖出你的底细,但凡叫我查出你有半点隐瞒,我定剐了你下油锅。”
凌湙呵一声冷嗤出口,摆出一副随便的模样,“随王孙大人高兴,那么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帐,半点没再怕的。
萧婵顿了顿,她其实也想派人去查一查凌湙,可当着他面,又不好露出这种怀疑的心思,怕好不容易撞见的有才之士,会因了她的心态而心凉。
这样一个从小长在大徵,学了大徵文士满腹心计的本族谋士,其本身的价值,已远超其垫底的出身,是个遇良主就能飞冲天的俊才,她舍不得这样送到眼前的人才。
而凌湙,则独自回了自己的宿帐,并未露出分毫担忧。
帐内有不当值的兵丁,见他回帐,纷纷露出惊异之色,上下左右望着他,皆惊讶的瞪直了眼,呼出口,“你……你竟没事?郡主没把你……把你怎样?”
凌湙闭眼和衣躺倒在自己的床位上,声音轻浅,“没有,我要休息了。”
……
血色的残阳下,少年的胸口被洞穿,眼神直直的望着蹲在身边的凌湙,笑的一脸安详,“我知道你,你在我周围观察了我好些天,从举止到习惯,你在模仿我,咳咳,你在为进城做准备。”
凌湙意外的望着这名羌族少年,一时蹲着没动。
少年眼神柔和,定定的望着他,“我叫塬日铉,想必你已经探得了,只是,有些事我得叫你清楚,免得入了城后,叫人戳穿,这位……”
凌湙握着他伸来的手,半晌方道,“凌湙,我叫凌湙。”
塬日铉眼睛陡然大亮,望着凌湙笑道,“原来是你,你就是凌城主啊?真幸运,没料我竟能在这遇见你,真好!”
尔后,他急促喘了两口气道,“我本是个孤儿,出生起就失了双亲,后尔被我族的商队偷送进了大徵,辗转到了京畿,与我的养父母的亲生孩儿掉了包,咳,我一直无知无觉的生活在京畿城南,养父母不知他们的孩子从过稳婆手时就没了,将我当作亲生爱护教养,直到我十岁那年,一个羌族商人找到了我……”
少年眼角含泪,望着残阳金线,“我为了不让养父母遭毒手,只能听从那个商人的命令,替他传递各种消息,他答应我,等任务结束后,就放我自由,可我的模样一日日在变,终于瞒不了养父母的,将实情告诉了他们,他们不但没有嫌弃我,还努力找各种可以掩人面目的东西,意图帮我瞒过左邻右里……”
少年说到这里便哭了起来,使得胸口的血更加流动的快速,凌湙立即给他撒了点药,可是创口太大,并起不了什么作用,少年也似没了活下去的意志,摇着头不让凌湙继续浪费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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