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子无双(253)
玄衣人微微眯起眼睛,好似没有看见他眼底隐藏着的野心和火焰,抑或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声音波澜不变:“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主上!”
“下去罢。”
等到那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慕容天宝和暗枭令牌退下,身着黑衣的人长长叹了口气,身形不 着痕迹的晃了一下,突地转过身去重重咳了几下,他身畔立着的江洛玉抿唇看得清楚,那削瘦 苍白的指间不断逸出的,正是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眼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心底剧颤,下意识抬手去握那人的手,想要开口去问,手指却再 度穿过了那人峨峋只剩皮包骨的手腕,一时间如心头入了锐利锋刃,不等稍稍缓过劲来,一阵 轻柔的脚步声却蓦然停在了不远处。
回头去看时,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亭亭出现在回廊上,脖颈和腰间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 铃作响,那张粉白秀美的面颊扬起,竟是与江洛玉昏迷前不大相同,却有着九分相似的女子容 颜,见到匆匆回过身来掩饰自己吐血的那人,眉眼中立时笼上一丝清愁,恭敬行礼道。
“拜见主上。”
这一世就算他没有在那人身边,祭弟和老夫人也已经逝去,这个女子居然还会出现在此处 ,并唤慕容昊为主上?
江洛玉看那女子恭顺模样,不禁眼眸渐深,目中含了森冷之色。
此时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竟是他昏迷前才进府的苗女琪雅!
片刻过后,好容易止住咳嗽的玄衣人握紧了身畔的石柱,缓缓转过身来,唇角被惨白的脸 色衬得竟有几分可怖,目光沉沉的看了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一眼,声音更是嘶哑的道:“起来
罢,方才问你之事,可有结果了?”
听到这句问话,红衣女子脸色骤然一白,几乎压不住眼底的慌乱,江洛玉心底略觉奇怪, 不由迟疑着看了她一眼。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眼看着玄衣人身体微颤,转身就要离去,红衣女子这才放松了自己晈 着的下唇,语气中带着颤抖。
“……回主上,确是有了,只是——”
玄衣人敛下眉宇,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冷无波打断了她的话。
“讲。”
红衣女子垂下头来,面容在月光下楚楚可怜,奈何不论她如何可怜可爱,那人深棕色的眸 子也未曾去看一瞬,她不由握紧了手指,话语中多了几分颓丧和悲色:“属下不敢欺瞒主上… 其实属下早已知晓法子,只是这办法太过毒辣,且若是主上当真用了,恐怕就……”
听到这话,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只笑中没有喜意,仅存苦涩和丝丝眷恋,声音轻的好似怕 惊破什么,神情却渐渐变得温柔,良久之后方才喃喃着道。
“这么多年以来,我背负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能在他身边保护他,更只顾着自己的仇恨。 竟以为那人娶了他,他又从未说过和离的话,就定然会平安快乐……后来他入了冷宫,我怕他 不肯随我离去,害怕他见到我这副可怖的模样,害怕他记得我却讨厌我,更害怕他根本记都记 不得我——不算上心也不算无心的耗着这么多年,直到我中毒之后,本以为这一生就会如此僵 着直到我死,谁知……在他身边的人会一时大意被人引走,他会被那人害死……”
这段话还未曾完全说完,站在他身畔的江洛玉已然咬紧了下唇,只觉得眼前的黑暗瞬间蔓 延开来,他不敢再去触碰那个人的手臂,抬手想要捂住耳朵不再听下去,却像是被一瞬间抽走 了所有气力,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处盯着那人的侧脸,听他嘶哑着声音慢慢说着,仿佛要用尽所 有眷恋。
“当初中毒时,本以为支撑不到现下,谁知道我却比他活的还长——这样也好,若是一同 死了,等到下一世我就能好好弥补他,不让他再离开我身边,不让他嫁给那个畜生……若是能 够再度重遇,能因他而生,因他而死……咳咳……”
394.遗恨(三)
眼见着玄衣人再度垂着头咳嗽起来,红衣女子这才略微有些慌了神,忙跪着朝前移了移自 己的身子,目含悲色的低声唤道:“主上……”
许久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玄衣人苍白的脸庞上掠过一丝青黑,不知为何突地暴怒起来 ,带着血渍的手指直直指向她的脸,脊背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压弯一般,强自压抑着喉咙中的 咳嗽吼道。
“我已这么说了,你还不肯告诉我,是准备让我跪下求你么?! ”
“主上,属下不敢! ”红衣女子见他生气,立时慌了神情,不敢再做什么隐瞒,“属下说 就是了!”
这句话话音落下,江洛玉清晰的瞧见不论是跪在地上的苗女琪雅,还是站在自己身边脸色 惨白玄衣人,眸底都多了几分解脱之色,只有些不同的是玄衣人眼底还多了几分轻松和期盼, 红衣苗女眼底的却只剩下悲伤和不忍,声音断断续续煞是迟疑。
“其实,其实只需要……需要七日之内要保住那人尸身不坏,且由最亲近之人活殉,当可 保下一世……紧紧相随。”
活殉。
听到这两个字,江洛玉骤然瞳孔缩起,迅速回头去看身边的人,心底已有了可怕的猜测, 手指颤的几乎抬不起来,想要去触摸那人惨白冰冷的脸颊,却因为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旁观者 ,所以什么都改变不了。
昭敏……你要做什么?
不,不要做傻事……前世的那个人心狠手辣,负心薄幸还爱错了人,甚至记不得你的存在 ,他不过死在自己的愚蠢下,根本不值你如此……
心底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挤得完全爆开,乌玉般的眸子盯着咫尺之遥的人,只有死死咬住 牙根,才能不让自己被这突然而至的恐惧打倒,口中开开合合的想要诉说,却知晓根本传不到 那人的耳边--
前世早已如烟云消散,如今还存留在此处的,不过是今生不散的一抹执念。
仿佛是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忍不住仰起头来无声的笑了起来,虚幻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下来,透过了修长透明的指尖,落在身畔玄衣人绣着金色郦鸟的袖摆上。
玄衣人瞧不见他,只是眼神微微一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他的身体不受人察觉的 晃了晃,直到一只手握紧了一旁的石柱,才不至于在此时摔倒在地:“最亲近之人,你是指何 人?”
“自然必要是血亲。”红衣苗女自从开了口,就好似已然放弃了劝说玄衣人,纤细的手指 无力的攥紧鲜红的裙摆,眼眶渐渐发红,却始终没有落下泪来,“倘若并不是血亲,就只有一 个选择。”
玄衣人突地逸出一丝笑容,黑暗中的语气难辨喜怒,却轻飘飘的落不到地上:“夫妻?”
琪雅无力的垂下头来,声音哽咽:“主上……”
“七日之内……也够了,去准备冥婚所用之物罢。”
眼见着方才的话说罢,玄衣人就要转头离去,琪雅好似忍受不了这般事实,突地直起身来
哀哀的喊道:“主上,您就算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可这世上……还有人一直在等您啊!还有那 萧家小姐,您……”
“萧家小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玄衣人背对着她,仿佛是因为这句话勾起了怒气,低低咳嗽了两声后,方才语声冷漠的一 字一顿道。
“她不过是伯父那时逼迫我定下的女子,怕我这样的性子会一生孤苦罢了。如今帝都慕容 氏中人几乎全部过世,我又是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样,我不愿意娶她,想必她也不愿意嫁我 。我早就说过,这一世既已错过了他,就不会再娶任何人,等到大仇得报,是死是活又有什么 关系?”
声音在此陡然断裂开来,一阵狂风紧跟着吹拂而过,扬起了他单薄的衣衫和长发,还有那 带着柔情的模糊语调。
“更何况……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不论是生或是死,我都是高兴的。”
说罢这话,那个人沉默了许久后,终是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着红裙的琪雅退下,琪雅下 唇都咬得发白,眼底全是闪烁的泪光,却不敢违抗面前人的命令,只得低身对他行了一礼,跌 跌撞撞的直起身来,捂着唇朝着回廊的反方向跑去。
玄衣人没有去看她跑走的背影,而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有些费力的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将深棕色的眸子垂下,转身步伐缓慢的走过长廊和垂花门,抬手推开了一扇厚重繁复的雕花 门,有些支撑不住的扶住了门框。
那扇雕花门没来得及阖上,屋外的冷风呼啦啦的吹了进来,刺骨的寒冷让那个削瘦见骨背 影微微一滞,随即垂下头来再度嘶哑艰涩的咳了起来,咳了几声之后捂住唇的苍白指间逸出血 色,淡淡的血腥气味和墙角梅花的香气氤氲开来,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江洛玉站在原地,就离他仅有两臂之远的地方,寒风不能吹动虚幻的衣角,此刻却让他整 个人僵在了原地,从头冷到了心。
原来如此……这才是他得以在死后重生,再度睁开眼睛后又遇见那人的因果。
慕容昭敏,你倒真对自己狠得下心。
他望着那个背影许久,直到眼底什么都看不清,心底更是一片血肉模糊,脚步却不自觉的 朝着那个方向迈去,一步一步的慢慢靠近,虚幻的指尖伸出却触不到那人的衣角,只能小心翼 翼的停步在他身后,一点点展开手臂环绕那虽然比自己高,却已然削瘦的不成人形的人。
轻轻将头枕在那人肩上,不让自己虚幻的肢体透过他玄色的衣衫,江洛玉死死咬住下唇, 蓦然抖得不成样子,长长的眼睫垂下时泪水滴落,杳无踪迹。
“昭敏……我好痛……”
痛的快要死了。
那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背后瞧不见的人将自己环抱也毫无反应,直到许久许久过 后,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关上了雕花门,低身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深棕色的眸子已然暗淡的看 不清楚神色,却莫名温柔。
江洛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乌玉般的眸子带上了一层薄雾,低身跟着上了榻坐在他身畔,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不远处的那一丛雪梅盛放,看着那人极为吃力的伸出手去,苍白的指
尖拂过窗下生长着的梅花柔软的花瓣,喃喃道:“梨花……”
梅香阵阵,而梨花如雪。
江洛玉眨了眨眼睛,强自将泪水收了回去,忍不住再度伸出手,想要去握那只削瘦冰冷的 手掌——今生已然握住不知多长时间的手,前生却再也难以回头去看那人的眼。
“你还记得那年的梨花……开的那么漂亮,让人两辈子都忘不掉……”
被他环抱住的人没有说话,被风扬起的发丝带着血的气味,拂过江洛玉虚幻的脸颊和指尖 ,他不仅再度小心翼翼的收紧手臂,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容——眼前的这个人要比那人好上千 倍万倍,前世他为何会爱上那么一个蠢货,甚至不惜为了那个蠢货赔掉自己的性命?
这一生再度能有重来的机会,到底是为了让他能够散去一身怨戾之气,还是为了让他能够 早早遇见面前这个人?
他怔怔的想着,直到那人抬手关上雕花窗,斜靠在罗汉榻上疲惫的闭上眼睛时,都未曾完 全想清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此时让我梦见你,知晓你要为我陪葬,我才终于知晓,原来你才是我重生的缘由——可 昭敏,这难道是天意对我的惩罚?”
他缓缓低下身去,薄红的唇擦过侧着身阖上眼睛,仿佛已睡熟的人那张狰狞面颊,然而无 论如何想要说出的话,都传不进那人的耳中:“你看,它让我这样梦见你,这样遗憾着不能弥 补,不就是在惩罚我有眼无珠,怎么都看不见你么?”
395.来世再见
皇帝诞辰那一日,冷宫的火焰早已被扑灭,养心殿和景仁宫却同时冒起了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