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陛下最近是找你们说宗室异动的消息?”
事实上,最近朝堂的布防调动可不在少数。
莫广生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莫惊春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摸了摸下巴,然后大拇指和食指一同抵住,“你是不是知道点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他的手冲着莫飞河晃了晃,以示自己和父亲才是一伙的。
莫惊春:“清河王世子死了。”
他淡淡地说道。
莫飞河脸上的微笑敛去,和莫广生对视一眼,再一起看向莫惊春。
异动的地方确实是在清河。
莫飞河一旦严肃起来,身上那不自觉沉浸多年战场的肃杀便让室内都极冷。
“清河王就一个儿子,以他现在的年纪,想要再生一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的心思,朝廷内外,要说不知道的……怕也没几个。”莫惊春慢慢说道,像是没看到父兄两人的视线。
莫广生:“他那心思路人皆知,但是又如何?眼下可是快过冬,他要是在这时候起兵,出乱子的可是他们自个儿。”
莫飞河缓缓说道:“但要是他们另有心思,那也未必。秋日刚过去,正是膘肥马壮的时候,他们还有足够的粮草,尚未将这些都运往朝廷。只要他们私下截留,未来半年的粮草,怕是不必担忧了。”
莫广生叹了口气,“这也确实是个麻烦。且清河那地头都会抽调壮丁去军营,这些年下来,就是再不熟练,也都有了基础。”
这可比新兵好多了。
只要清河王一声令下,说是举民皆兵,也不为过。
莫惊春:“这倒是不必担忧,就算他们都能为兵,但也不是一时之计,最要紧的,还是查清楚是清河王一人之举,还是有别的宗室也参与其中。”
莫广生若有所思地看着莫惊春,“你还没说,你为何会知道清河王世子已死的消息?”
这事连他们都不知道,只是在最近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从正始帝和许首辅的姿态中,他们才隐隐猜出来清河出事的消息,却还未有准确的说法。
可在莫惊春这里,却仿佛是笃定的事实。
莫惊春叹息着说道:“之前遇险,陛下已经在朝堂上公开了自己的病情,再加上黄德的证词,其实已经足够证明此事和清河王有关系。至于证据……陛下若是猜定一人有罪,还需要证据吗?”
莫惊春的话显得冷漠,却是事实。
莫广生微皱眉头,剑眉挤在一起,扭出个小山的模样。
“难道陛下……”
莫惊春颔首,平静地说道:“清河王既然要当街杀我以害陛下,陛下自然震怒,便派人强杀了清河王世子。”
莫家父兄都被莫惊春的话震慑到,片刻后,莫飞河却是点了点头,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赞同,“打蛇打七寸,多余的慈悲无用。”
莫广生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忍不住说道:“所以陛下现在,还需要你放血入药吗?”
莫惊春抿唇,“只是偶尔,次数并不多。”
相较于谈起他和陛下的关系,莫惊春更愿意用这样伪装的假象来应付。
不过这也导致了莫广生时常莫名的忧心忡忡,生怕正始帝是因为这原因才会将莫惊春绑在他身侧。不过莫惊春在知道后,只是摸了摸兄长的脑袋,温柔劝他不擅长的话就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莫飞河虽然关切莫惊春的身体,但也不觉得以血入药有什么问题。
莫家能走到今日,确有前后两任皇帝的重视,再加上自身的拼搏努力,在未伤及莫家人时,莫家便是最忠君的那一小撮人。
在外书房的商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莫家父子三人互相补充了一下彼此的消息,旋即便有了准备,若是清河王耐不住性子,怕是在最近便有消息。
这个年未必好过。
可提前知道防备,和爆发时再挨打,却是截然不同。
半月后,朝廷再收捷报,百越国土近半被攻下,如今只剩下残余百越皇室后人在苦苦抵抗,说不得来年,便有大将凯旋而归。
这无疑是好事一桩。
但还不到三日,清河王和广平王一齐举兵谋反,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接连攻下附近三座城池,朝廷震怒,点将派兵的速度迅猛如雷,户部和兵部像是从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一般,短短时日就已经筹备完成。
这一回,由莫广生亲自领兵。
宗亲反叛,将士出征。
这本该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是在外却流传着关于清河王的传闻,据说是世子之死与正始帝有关,老王爷唯一亲子去世,这才会在悲痛之下起兵,抵抗王军,势必要和朝廷反抗到底。
这样的传闻喧嚣至上,一时间在颍川,河阳,扶风,汴东等地广为流传。
那些地方都是世家门阀所在之处,读书气氛异常浓郁,而学堂生徒听闻这些,也不忌惮在街头巷尾提起朝事,更有的在大力抨击怀疑此举是不是清河王放出来的疑阵,也有的开始在思忖其中正始帝动手的可能。
但这其中最让人吃惊的,其实是广平王。
毕竟广平王真的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儒雅异常,怎么会突然跟着清河王一起起兵呢?
就在朝廷都瞩目这场战役的时候,初雪到了。
就在这一日,大理寺审判窦家窦何唯杀害族内婶娘,以及谋害亲子,谋夺窦原家财等事,被判刑了。
这事一出,整个京城都立刻将视线放在此事上。
即便世家的压力再重,薛青也没有变更过主意。
窦何唯被判刑,席和方身上的伤势也才刚刚养好。
这世道,就算是子告父是有缘由的,都需要罚杖三十,能熬下来,才能有诉说祸事的可能。这是从前的律法要求,即便是薛青,也只能默许。席和方是生生熬下来,方才能成为证人和原告。
可惜的是他亲母一事,实在时间太久,除了他的证词和仵作尸检的结果外,并没有其他的物证,无法肯定是窦何唯动手。毕竟虽然是死者说的话,却也有可能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诬告,最终还是不能为证。
但他作为窦原一案的人证,却是切切实实将窦何唯送进去了。
等他恢复的那天,莫惊春抵达的时候,窦原正好也在。这俩兄弟都是难兄难弟,如今站在一处,模样倒是有些相近。
莫惊春:“等你身体恢复后,翰林院那边还是照常上课。”他看着席和方说道,而后才看向窦原。
“你打算回窦家吗?”
窦原沉着脸色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窦家丑事被揭露出来,扶风窦氏上下恨席和方和窦原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欢迎他们回去?
尤其是窦原。
是他揭开了这一切。
窦原叹了口气,“若我回去,怕是窦家要捉我去执行家法,而后再将我逐出族谱,剥夺祖产罢。”这些都是必经之事。
莫惊春笑着说道:“也不是非得要回去,在这京中住下,等来年科举下场考试,也未必不行。”
窦原还未说话,席和方的眼睛就亮起来,“宗正卿说得不错,子川兄,您的学识远胜于我,下场考试即便一场不中,再等三年也不算为难。”
窦原只是没参加过春闱,但是从前的考试却也不是没试过,还是有功名在身的。
窦原笑了起来,“怎我还没考试,你便先将我贬了一顿?”
席和方嘿嘿笑道:“那可没有。”
见窦原的态度软化,不想之前那么阴郁,莫惊春这才告辞出来,门外马车上,墨痕和卫壹正在等着他。
等莫惊春进了马车,卫壹才凑过来说道:“郎君,窦何唯自杀了。”
莫惊春微顿,蹙眉说道:“……这时候才有这所谓烈性,又有何用?”
薛青怕是要气死。
果然,翌日薛青便上奏,训斥刑部侍郎恒广私自和囚犯见面,留下尖锐物品,以助犯人窦何唯自杀。
恒广面无表情地说道:“大理寺卿若是没有证据,怎能说是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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