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梅叹息着说道:“得亏先帝仁善,陛下心慈,不然我便罢了,祖母去挨过这一通可实在是难了些。”
莫惊春:“祖母这个年纪,该是能讨得了恩典。”
徐素梅笑着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位陛下到底有些……”她微蹙着眉,不知该如何形容。
丽嫔之祸,长乐宫之事,可算不得隐秘。
当时在场虽然都是朝中重臣,他们未必会说上太多,然只言片语就能让人体会到那会的惊恐与其后殿前的血腥恐怖。
这位新帝,可绝不像永宁帝那么仁善。
莫惊春:“陛下是有些狠厉,但也是丽嫔相逼过甚。他与先帝感情深厚,偏在先帝宾天时闹出这般事,便是那时候怒极做了些事情,也是正常。”
徐素梅颔首,设身处地想之,也是这个道理。
莫沅泽在边上吃着饭,忽而说道:“叔,你是不是换了香料?”
莫惊春微讶,“前些时候换的。”之前用的熏香是为了挡住**味道,所以非常浓郁。用了一段时间后,他始终不大适应。
左不过惩罚已经结束,他便换了一种清淡的。
莫沅泽皱皱小鼻子,虽然得了回答,却又觉得那不是香料。
不过他也就这么一说,转眼,小孩就将这事忘在脑后。
莫惊春还有事,也没有将此事挂在心上,只再囫囵吃了些,就准备去上朝。
虽然新帝登基已有两月,但都奔波在先帝的事宜上,就连处理政务都是忙里偷空,整宿干熬,倒是没落下多少。
不过也因着先帝的葬仪,新帝登基以来,还未有过正经的朝会,今儿才能算作第一回 。
公冶崇尚玄,皇帝与太子的冕服皆是玄色,间或有正红点缀。
新帝戴冕冠,着冕服立于殿宇之上,接受百官朝拜时,正是朝阳破晓,旭日东升。
新帝改元正始。
正始元年,第一件大事便是处理丽嫔谋反一事。
律例里,谋反者按律当诛,缘坐一族。
丽嫔的父亲为许伯衡,乃当朝首辅,儿子是大皇子,是皇室血脉。这就让刑官有些难以决断,不过还未等拟出个判决,天牢便传来丽嫔自缢谢罪的消息。
首恶伏诛,许博又在叛乱中被皇帝亲手杀了,便只剩下从犯。
正始帝将禁军中的叛乱者全部诛杀,但并未累及家人。又将大皇子贬为庶人,派他去看守皇陵。
至于许伯衡请辞的折子,则是被他压了下来。
一一算下来,竟未大动,就连太后也是一惊。
人人称颂陛下仁善。
莫惊春却恍惚错觉这不是新帝的习惯,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之所以这般容忍,大抵是为了永宁帝。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了内阁的变动不怎么大,朝内也有些悄然的风波。柳家因着柳存剑的关系,在这一次的封官受爵里异常突出。
好些官位的调整都在莫惊春的预料中,独独他自己。
莫惊春被调任去了宗正寺。
公冶皇室绵延十几代,繁衍的宗室子弟自然良多。前朝命五世而斩,公冶皇室也继承了这点,创立了宗正寺。
宗正寺实则是九寺之一,算不得权力最高的一处,却是地位最尊贵森严的一处。
毕竟此处掌管的是皇室宗族的所有事宜,不管是宗室的嫁娶子嗣,还是奖罚赏惩,户口土地,人口数量与各类皇室买卖都在宗正寺的管理范畴。
亦需要在宗室行事不正,品行不端之时,先行弹劾告知帝王,法不能决断者,便上殿一同取裁。
简言之,这是个重要,却又得罪人的地方。
莫惊春连兔尾巴毛都低垂下来。
一般来说,宗正寺卿是从三品,但公冶一朝定为三品,一般都是选用德高望重之辈,毕竟这异常难搞。
莫惊春刚在朝上接了调令,下朝就被刘昊请到了御书房去。
公冶启继位,刘昊自然成为殿前的中侍官。
夏泽在病好后,自请去守皇陵。
新帝大手一挥送了百金赏赐,便应允了此事。
刘昊低声说道:“陛下刚刚才被太后娘娘请走,劳请太傅在这里等等。”
公冶启成为皇帝,原本的太子太傅自然成为了虚职,刘昊这时候不口称莫惊春的官职,反而称虚职不过是以示亲近。
自从长乐宫一事后,莫惊春就不再如之前那么默默无闻。
刘昊心里惊奇他能将发疯的帝王拖走,柳存剑更是在私下同他感叹过当时的千钧一发。柳存剑不是不晓得公冶启在那时候杀了大皇子会惹来多少非议,只是面对那时太子凌厉冰寒的阴鸷杀意,他难以迈出那么一步。
莫惊春:“公公不必劳神,我在这等等便是。”
皇帝被太后叫走,却独留下刘昊在这里等候,多少也是看重的意思,莫惊春心里明白,只是有些莫名的惶恐。
生怕陛下再说些什么。
从那次诡异的揉兔尾后,莫惊春就没再私下与公冶启见过面,偶尔几次近距离接触,他隐隐看出来皇帝眼底下的黑痕,怕是熬得狠了些。
但与此同时,他也得到登基任务完成的提示。
【任务目标:辅佐公冶启继位】
【已完成】
【完成评价:超额完成】
【奖励:下次惩罚力度减半】
这个奖励说不上好,也称不上坏。
一想到还有可能再出现惩罚,莫惊春就心力交瘁,毕竟兔尾还在呢。
这兔尾现在还有一半满足感可长,实在是慢得惊人。
刘昊请莫惊春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听说太傅现在还未有子嗣,什么时候再结姻可得同奴婢说一声,奴婢给您送些贺礼。”
莫惊春苦笑了声,“劳公公记挂,短时间内怕是不得。”
刘昊颔首:“也是,毕竟……”
先帝刚去世,虽然不许民间为其服丧,也不必茹素戒色,允许继续婚嫁,可是……朝臣们是在新帝手下过活,总得看新帝的脸色行事。
新帝孺慕先皇,敬重有加,便更不能在这时候触霉头。
“若是夫子有合适的人选,倒是可以请旨。”
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殿内两人连忙望去,发觉新皇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正漫不经心地跨进来:“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漂亮些的,还是性情软柔的?”
刘昊识得眼色退了出去,莫惊春则起身行礼,“谢过陛下美意,不过臣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得了皇帝赐婚确实是个恩典,可紧接而来的事情可忒是麻烦,莫惊春是万万不愿招惹。
公冶启身上冕服并未换下,肃穆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显出帝王之色,不威自怒。他踱步进来,挑眉说道:“世人不正是追求传宗接代?”宽大袖袍微动,仿佛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莫惊春:“传宗接代已有臣兄,多臣一个不多,少臣一个不少。”
他也不是没有过机会。
惠娘曾怀有身孕,不过身体不适,为此还特地搬到郊外小院,就图个清新自在。莫惊春偶尔会去看她,不过临盆前,惠娘摔了一跤,最后生下一个死胎。
说是女孩。
惠娘从此大病,直到去世前,都常常落泪。
莫惊春想,大概他就是没有子嗣的命数,倒也不必强求。
公冶启让莫惊春坐下说话,自个儿却是在窗前踱步,“若是夫子家里有孩子,说不定还能指个娃娃亲。”
莫惊春抿唇,“陛下……”
“太子妃提前生下一个儿子,就在刚才。”
莫惊春微讶,怨不得方才有着血味,怕是陛下抱过孩子。
不过,太子妃?
尽管新皇一直都没有下诏书,但是原先他在东宫的那些妃嫔理所应当会成为他登基后的后宫,太子妃也应成为皇后。
就算只是个名头也好,为何会是太子妃?
公冶启像是知道莫惊春的困惑,古怪地笑道:“因为她知道寡人不会给。”
故不敢求。
莫惊春从帝王的笑容窥见一丝后宫阴私,立刻后悔这展开,不料皇帝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一般,却是没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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