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嘴里的感觉很奇特,像是看到三月春雨丝丝斜斜落在田地里,万物撑起嫩芽顶着雨水生长。
苏刈还摘来自家的蒜苗调了碗油泼辣子。
先装大半碗青椒面备着,切些蒜末生姜再放些花椒粉,把手寸长的鲜嫩蒜苗小切段放在碗里,然后把老油浇碗里,滋滋噗嗤几声,蒜辣香气就出来了。
最重要一步,是接着把米汤倒入碗里搅拌,这样辣椒油更加香浓又压了辣味儿。
苏刈这几天一直给苏凌做的饭菜很清淡,但是苏凌今天要去药铺做事,想让苏凌开心点便用米汤调了油泼辣子。
之前那两只大雁现在也被吃的只剩一只了,现在杀了炖着给苏凌补身子正好。
先是破开雁肚,用盐巴擦揉肚腹,然后将蒜苗香葱扎成束塞进肚内;
再用之前在山里取的百花蜜混着糯米酒把雁身涂遍,腌制两刻钟。而后灶锅烧火加水后放着竹笓,摆一大碗酒开始蒸雁。
这样蒸出来的雁烂如泥,汤也十分滋补鲜美。
吃过早饭。
苏刈便把马鞍拿出来按在马上。这马鞍是柳木做的十分轻便,买的时候内部塞的稻草,外面用一层粗布包裹着。苏刈骑马无妨,但是苏凌坐着却不行。
他往马鞍内侧塞些软和的棉絮填充,还把猎的野羊皮毛做了个小垫子缝在马鞍上,这样苏凌屁股会好受些。
现在出门也方便,只要喂饱小黑就行了。
那些鸡鸭还有水塘里的鱼,成亲的时候都被吃了。早上出门再给兔子添点兔草就行。
苏凌看着空荡的鸡圈还想再买十几只小鸡崽养养。
他本以为小黑平日钻进竹林里守着小鸡,应该和它们关系不错。想着杀鸡的时候要不要避着小黑。
结果杀鸡的厨子一刀割鸡脖子没断气,那鸡扑腾挣扎的厉害,直接咯咯跑了。
厨子哪能撵上逃命四窜的鸡,倒是一旁小黑,一个扑腾叼起鸡脖子,利落地丢到厨子身边。
那些厨子见状都纷纷大笑,小黑长得不咋滴,但确实聪明啊。
小黑已经很壮了,约莫有九十几斤,一身黑毛蓬松四肢肥厚。
跑起来时,脑袋顶上的黑毛松软朝后晃动一片,眉心两抹棕红的眉毛似火苗蹿起时隐时现。
它蹲着的时候黑毛下垂遮住棕红眉毛,就连豆豆眼都挡了大半,乍眼看,着实一副憨厚不聪明的样子。
成亲办酒的时候,来的人多。村民也都听说苏凌家狗凶猛,这狗起身一扑,一个汉子都招架不住。别说喜欢乱动好奇的孩子了。
家里有孩子的都不免心有惧意,生怕狗咬人。
但小黑不待苏凌吩咐,客人逐渐多的时候,它就去竹林里待着。
苏凌摸了摸小黑,看着小黑掀着嘴伸着舌头亮晶晶的看着他,心里软化一片。
这还没出院子呢,首先就舍不得小黑了。
他看了下日头,约莫到辰时,不能再磨蹭只能动身进城了。
他第一次被苏刈带着骑马,感觉十分新奇。
仿佛初见山路两边的崇山峻岭跳崖飞瀑,整个人窝在结实宽阔的胸膛里,十分惬意地四处张望。
刚进城,就听见城楼上传来咚咚咚的报时钟声,马蹄踏进城内开始击鼓,刚好到巳时。
苏凌第一次骑马,苏刈刻意控制住速度,骑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城里。
等后面苏凌适应了,还可以骑快点,这样便只要半个时辰。
进城后,两人只能下马牵着走。
到不是城内不让纵马,而是这马骑人不做驮载货物用的话,需要去衙门登记报备。
登记后,每季度起底缴纳三百文费用,相应的,衙门会给马发一个官印当卢额饰挂在马额头上。
当卢有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比如布帛、铜铁甚至金银。不同的当卢缴费不同,能在城里骑马的范围也不同。
这次苏刈进城送完苏凌,后便也要去衙门报备。不然城内有急事需要骑马就会被小吏拦截。
苏刈将人送到药铺街旁,铺子外停了辆马车,车帘上印着“李”字。
他看了眼苏凌,眼神绵长又藏着深眷可谓道尽不舍。苏刈摸了摸他脑袋,“去吧,下午来接你。”
苏凌点头,像三月春风中刚抽芽的嫩竹,唰唰地转身走了。
苏刈看着人毫不犹豫的走了,柔软的触感顿失,手心空空的。
他在原地不禁哑然,苏凌一天到晚说舍不得他啊,真走的时候却不回头。
不一会儿,那月色长衫转进铺子旁的马车后,他视线受阻看不见人影。苏刈便准备牵着马往衙门报备登记。
他刚往外走一步下意识余光一扫,便见那马车后露出一截衣袖;苏刈再偏着身子看向马车地下,只见日光把地上人影拉的纤长。
这还悄悄躲在后面看了。
苏凌躲在马车后面,见人牵着马走了,才不舍收回视线。
他低头整理下衣衫,然后抬头看了眼济世堂的匾额,抬脚上阶跨进了铺子。
他人进铺子时,小厮在案桌上啃包子,他身后堆了半人高的药材,大包小包的也没分类。
那小厮见苏凌来了,只将将抬头看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一旁药柜前的张大夫倒是起身从柜子走了出来。
“苏凌今天来上工啊。”张大夫打招呼道。
苏凌点头,场面话他还是会说的,对张大夫道今后承蒙照顾。
张大夫道李公子刚刚来了,见苏凌还没来就转街过早去了。
苏凌嗯了声,丝毫没理解张大夫话里头的责怪——开工第一天就来晚,让李公子好等。
张大夫是坐诊看病开药的大夫,和苏凌主管药材采购并不相冲突。
不过大夫和采购管事关系不好的话,也能挑起不少矛盾。比如大夫可以偶尔在老板面前说药材质量不好、保管不当、发霉沾湿气失效等等。
张大夫和苏凌爹有些情分,虽不深交但也佩服苏凌爹,倒不会干出这等小报告的事情。
但要他现在出手教一个哥儿学医,即使收了李公子钱心里还是膈应。
尤其此时见苏凌第一天上工就拖沓,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对苏凌印象打了不少折扣。
苏凌没注意到这点,自己先坐在一旁打量药铺,一边等着李公子。
药铺大堂后还有三间房间,有两间做仓库用,一间做磨粉切片加工药材用。
苏凌没等一回儿,李公子便来了。
李公子笑着和苏凌打招呼,然后先带着苏凌在各个仓库逛了一遍。
基本情况了解差不多后,李公子便叫身边小厮李鲤鱼把门关了,房间里只两个男人一个哥儿。
大堂中,案桌后的小厮抬头,对张大夫使眼色,走近低声道,“这苏凌什么来路?不会是李公子的……”
小厮没说完,但是神色暧昧意指什么不言而喻。
张大夫看了他一眼道,“周王,瞎猜什么,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
周王连忙点头,又嘀咕道,“听说是李公子专门请来的,想必月俸不低吧,他年纪轻轻看着脸太嫩了。”
张大夫听着没出声,低头捣鼓着自己手里戥子,往盘子里再加点药材称剂量。
周王见他没反应,似怨怼不公道:
“张大夫您经验丰富,我们铺子的支柱,月俸五两。但是我听李公子身边的李鲤鱼说,可是给苏凌开了四两,他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这不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嘛。”
周王见自己说的这么直白,张大夫还没反应。仍一丝不苟看着自己手里的戥子星标,周王心里嘀咕了一句木讷。
周王见人不附和回应,便觉无趣转身走了。张大夫才抬头朝里门往了眼,心想苏凌上任头一个绊脚石已经出现了。
这周王惯会见风使舵,之前巴结那采购管事。后面见那管事失宠,又巴结他。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府老爷收买还是其他的,现在人硬气十足,摆足了架子。
李公子有多想让苏凌来,背后便有人绞尽脑汁,让苏凌在铺子待不下去。
苏凌不是李家家仆出生,和李家也没裙带关系,突然上任药铺管事,总有人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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