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韵坐在郑夫子跟前,一边学算术,
一边又顺着早上的梦境,回想起出嫁那日的鸡飞狗跳。
他那时要母亲别说丧气话,母亲只是无奈地笑笑,给他仔仔细细梳妆打扮,换上喜服,又偷偷拿出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包碎银,塞在他衣袖里
“到了乔家,少不得要上下打点。你要是拿不出钱,会叫人笑话的。”
一百两银对他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抵得上一家人一年的开销,祁韵好好把钱收着,远远就听见了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声。
迎亲队伍在前院吃了起嫁酒,祁韵的大哥过来把他背起,往前院走。
赵氏急急追在后头:“盖头、盖头别忘了!”
大红盖头一盖下来,遮住了祁韵的视线,他只能看到大哥一步一步往前走,还有母亲紧紧扶着自己的手。
在跨过大门门槛时,母亲的那只手松开了。
祁韵微微一愣,想回头去看,可大哥已把他放在了马车前,陌生的喜娘迎上来,热情道:“新娘子快进车里去罢!”
祁韵甚至来不及再看父母和两位兄长一眼,就被喜娘塞进了马车。
他连忙凑到车窗边,掀开盖头往外看。
父母和兄长们就站在大门口,母亲拿帕子擦着眼泪,见他看过来,连忙喊:“韵儿!不能掀盖头!”
祁韵一愣,才想起来已经到了家门外,别人都看着呢。
他着急忙慌想缩回来,慌乱中却看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
乔鹤年一身喜服,宽肩窄腰、丰神俊朗,乌纱帽上立着笔挺的雀翎,精神极了。
他的眼角瞥过来,看见从车窗探出头的祁韵,眉头蹙起。
祁韵登时涨红了脸,一下子缩回来,老老实实盖上了盖头。
他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坐了一下午,到了宜州,已是黄昏。
他下了马车,牵住喜娘递来的红绸一头,乔鹤年则牵住另一头。
可祁韵坐得太久,腿都坐麻了,乔鹤年步子又大,几步就走到了门口的火盆前。
新人要一块儿跨过火盆。
可祁韵穿着厚重的礼服,腿又是麻的,怎么跨得过?
他想慢吞吞走几步,缓一缓,哪知道乔鹤年走得那么快,两人牵着的红绸一下子绷紧了。
观礼的好事者登时大叫:“哎哟!新娘子不肯进门哦!”
祁韵隔着红盖头,都能感觉到乔鹤年看向自己的冷冽目光。
他心里着急,连忙上前,一个趔趄,还差点摔倒。
好在乔鹤年反应快,一步过来把他扶住,拎着他的腰带把他往胳膊下一夹,就和他一块儿跨过了火盆。
祁韵跌跌撞撞、稀里糊涂地过了火盆,门外的观礼百姓们哄堂大笑。
身边的乔鹤年一言不发,只是步子走得更快了些。
祁韵知道自己给他丢脸了,连忙唯唯诺诺低着头跟着他往里走。
三拜礼成,他被喜娘和五六个丫鬟婆子引入洞房。
乔鹤年是乔家话事人,虽没有明着分家,却也独住一个宅子,祁韵被婆子们一路送到了隔壁宅子里,坐在布置好的新房的喜床上。
由于不在设宴的主家洞房,这间新房里没半个人来闹洞房,祁韵便一个人坐在这儿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夫君回来,肚里又实在饿得慌,他就偷偷掀开盖头,先去桌边吃糕点填饱肚子。
他吃了两块枣糕,又拿了一块桂花酥,正要往嘴里塞,屋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祁韵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走进来的正是他的夫君,穿着大红喜袍、气宇轩昂的乔鹤年。
身后还跟着拿秤杆的喜娘。
秤杆是拿来挑盖头的,可祁韵自己都把盖头掀了,乔鹤年还挑什么?
喜娘机灵,一看这情形,连忙过来,要给祁韵重新盖上红盖头。
“算了。”乔鹤年冷着脸开口,朝喜娘道,“没你的事了,出去领赏。”
喜娘忙一福身:“是,东家。”
她麻溜地小跑出屋,关上了屋门。
祁韵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小心地放下糕点,低着头讷讷不敢作声。
乔鹤年没多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走进了内间。
祁韵一愣,赶紧起身,跟着他进屋。见他要摘喜帽、脱喜服,连忙过去:“我帮你。”
乔鹤年垂眼看了看他,祁韵也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一相对,祁韵脸上蓦然飞起红霞。
夫君真是好俊。
他羞涩地低下头,心中怦怦直跳,伺候乔鹤年脱下繁重的喜服外衣,自己也脱去了礼服和发冠,两人只穿着中衣,相对站着。
祁韵能感觉到,乔鹤年的目光一寸一寸,从自己的头顶看到了脚下。
他有些羞涩忐忑,迎接着夫君的打量,小声说:“我有点饿,可不可以先吃晚饭呀?”
“吃饭?”乔鹤年弯腰凑到他跟前,一字一句道,“你今日让我丢了好大的脸,现在就想着吃饭?”
祁韵一愣,下意识为自己争辩:“我、我在马车里坐得太久了,腿麻了……”
“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你跟我说腿麻了?”乔鹤年微微歪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仪、规矩?”
祁韵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乔鹤年直起身:“果然是乡下的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你学好了规矩,再出这道院门罢。”
新婚之夜,他就丢下这么一句话,堂而皇之地把祁韵一个人扔在新房里,走了。
第3章 兄弟
祁韵想起大婚当日的情形,就沮丧地叹一口气。
啪
郑夫子的竹枝抽在了他腿上。
“哎哟。”祁韵忍不住叫了一声,就想伸手捂腿。
“不准捂。”郑夫子冷酷道。
祁韵立刻缩回手。
“我刚刚教的方程术,少夫人听懂了么?解这道题。”郑夫子目光炯炯,把书递过去。
祁韵低头看了看,心虚地咬住了嘴唇。
郑夫子的两只眼睛像利箭,盯着他,毫不留情:“少夫人,拿起笔,解题。”
祁韵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解”字。
然后,他就卡住了,半天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郑夫子的目光咄咄逼人,祁韵顶着这吃人的目光,额上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可脑子里那一团浆
糊怎么搅都搅不清楚,更别说多挤出几个字来。
他就这么举着毛笔僵了半晌,最后在尴尬至死的静默里,声如蚊讷地说:“夫子,我不会解。”
郑夫子冷冷道:“伸手。”
祁韵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左手伸出来。
啪!啪!啪!
郑夫子的竹枝连抽三下,祁韵白嫩的手掌心被抽得一片通红。
他自知理亏,挨打也不敢哼哼,等郑夫子打完了,便在心里松一口气,庆幸今天又糊弄过去一次,然后自个儿把手收回袖子里偷偷地揉一揉。
郑夫子恨铁不成钢,说:“少夫人的脑子不笨,就是不肯用半点儿心,上课总想东想西。您这样,要学到猴年马月才能学有所成?”
祁韵不敢回嘴,只垂着脑袋接受教训,可心里却想:我学有所成做什么?
夫君已是聪明绝顶,在外撑起乔家的一片天,他学成了这些东西,难道去和夫君抢事情做?
夫君虽然冷落他,但也不曾亏待他,他有吃有喝有银子花,只需要打点好这个小家,生几个孩子作倚仗,然后好好教导孩子就行了。
早课上完了,郑夫子得出门去铺子里,祁韵总算等到了自己的早饭。
一盏冰糖燕窝,一屉红枣蒸糕,一碟茶叶鹌鹑蛋,还有两样凉菜。
祁韵天不亮就爬起来听课,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肚,可朱婆婆还在旁盯着,他只能按照规矩,慢条斯理地吃饭。
如此吃完,就到了去主家请安的时候。
除了新婚第二日,乔鹤年就再没和他一道去主家请过安,更没有再踏进他的院子一步。
而回门那日,他也推脱不去,只叫人备了礼。祁韵独自回门,与他算是整整一个月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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