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又道:“你握着管家权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么?觉得老大媳妇压不住下人,要仰仗你来压?鹤年把管家权收回去给他媳妇,你还要给主子点颜色看看不成?”
朱婆婆跪在地上,身子发着抖,连连苦叫:“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刘氏教训够了,看向祁韵:“老大媳妇,这回是母亲的不是,我把朱婆婆的卖身契给你,任凭你处置。”
朱婆婆刚刚在旁听着,知道祁韵昨日活活打死了十几个下人,这下立刻吓得抖如筛糠,抬眼小心翼翼瞅了瞅祁韵。
祁韵坐在刘氏身旁,看她的眼
神冷冰冰的。
朱婆婆心里凉透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少爷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只收回了她的管家权力,并没有责罚她管教下人不力的事。
她本可以见好就收,偏偏不甘心,一时糊涂,想着少夫人是个软柿子,吓一吓,可能又把管家权吐出来了。
她自认为这事做得漂亮,自己撇得干净,哪知道主子心里门儿清,哪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少夫人,也把下人们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少夫人不仅没有被吓怕,反而安然无恙走出了北跨院,把所有胡作非为的下人全部打死了,今日特地过来一趟,在刘氏跟前开这个口,是绝无可能放过她了。
他可是才嫁进来三个月的新妇,刘氏还指望着他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怎能让他寒心?
朱婆婆绝望地等着祁韵的发落。
祁韵却道:“朱婆婆这回犯了大错,确实该罚,可她从前待我也不错,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朱婆婆一愣,抬头看他。
祁韵道:“现在宅子里人手不够,朱婆婆先跟我回去,从牙行里买了下人,再说后话。”
看他这么大度,刘氏面子上也过得去,稍稍松了一口气,将朱婆婆的卖身契拿来给了祁韵,又吩咐将那几个杖毙的刁奴的家人全部发卖到北边,这才算揭过此事。
第46章 归家
祁韵写了信给老家,问母亲可有得用的下人能帮自己管家,不多日,母亲就送来了回信。
恰有一个老下人,姓赵,是母亲赵氏的家奴,前些年祁家没落时实在没钱,才发卖出去的,现在恰好在宜州附近做事,
祁韵还记得这个赵婆婆,曾经是母亲手底下得力的小管事。他让朱婆婆跑了一趟,没花多少心思,就把赵婆婆重新买了回来。
他让赵婆婆做了自己院里的管家,将朱婆婆分去了乔鹤年的日升苑。
可乔鹤年一个月也不回几次家,日升苑几乎没有什么事务,相比起赵婆婆热火朝天地管教新下人、采买各项用度,朱婆婆这边就冷清多了。
朱婆婆自己也知道寒了主子的心,在院里待着也是受排挤,少夫人饶自己一命,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要是一直赖着不走,难保少夫人心里没有芥蒂。
所以,她做了没几日,就同祁韵说,想告老还乡,拿出了毕生的积蓄,为自己赎身。
祁韵听了她的话,说:“朱婆婆,我刚进门时,你虽然一直冷着脸,却也维护过我好几次,我记在心上。”
“你一时猪油蒙心,犯了错,可我心里确实介怀,没法再把你放在身边。”他拈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你年纪不大不小,现在拿出所有积蓄赎身,回乡又能做什么?”
朱婆婆讷讷没有作声。
祁韵道:“我有安排你的去处,只是要等夫君回来,同他商量。你先安心待着罢。”
有他这些话,朱婆婆总算松了一口气,在日升苑待了下去。
又过了几日,临近重阳节,乔鹤年终于回家了。
祁韵再次见到他时,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他勉强忍住哭意,给乔鹤年福了一身:“夫君。”
乔鹤年一路走到翠微苑,看到了不少脸生的下人,进了祁韵这里,又见跟在祁韵身后的管家婆也是生脸,便说:“家里换了不少下人。朱婆婆呢?”
他提起此事,祁韵不由又想起那日乔松年说的话。
“你看看你今天,居然被一群下人欺负到头上,你那个小厮阿福,还说你们连吃穿用度都被克扣,差点饿死在这里了,你的夫君把你关进去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这些?”
他心里这个疙瘩怎么也过不去,咬了咬嘴唇,说:“院里为何换了这么多新人,夫君难道猜不到?”
乔鹤年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问:“原先的下人坏了规矩?”
……果然,他心里早想过这些了,一说就能说准。
祁韵心中一沉,袖中的手攥紧了。
他想问乔鹤年,既然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为何还要把自己关在北跨院里?
他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没命了!
祁韵深吸一口气,道:“夫君把我发落到北跨院,以前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都以为我失了势,马上要被休了,所以这一个月里,他们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我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只能让阿福钻狗洞出去偷。”
“他们还变本加厉,趁朱婆婆不在,要冲进跨院里,抢我的嫁妆,抢卖身契,要把我的脸抓烂,把我丢出去给乞丐糟蹋!”
第47章 丈夫
乔鹤年的神色立刻变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祁韵的肩膀:“那你没出事罢?”
见他如此焦急,祁韵心中好受了些,可仍然抵不过那滔天的怨怼,说:“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你把我关进跨院里,难道没想过我会出事么!”
“那天要不是松年回来,救我一命,我现在早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乔鹤年一顿:“松年回来过?”
祁韵万万没料到,自己都差点没命了,他在意的仍然是乔松年有没有回来过,自己这个妻子有没有给他戴绿帽!
他一把推开了乔鹤年:“要不是他,我早被那群刁奴弄死了!那时候你在哪里?你把我关在跨院里,跌我的脸面,让别人都觉得我要被休了,害得我差点丧命!”
“我倒是巴望着你来救我,你来了么?!现在松年救了我,你还要秋后算账不成?!”
他以前从来不敢跟乔鹤年这样讲话,这次是气得太狠了,一股脑说完,浑身都气得止不住地颤抖,捂住胸口直喘气。
乔鹤年连忙说:“阿韵,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祁韵一把挥开了他的手,“你明知道我可能会出事,你还要把我关起来,就为了你那点不着边际的猜疑!”
乔鹤年道:“我知道这些下人没什么规矩,但我不是让你掌家了么?我以为好歹有朱婆婆在,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会有什么大事。也就是说,你预料到多多少少会出一些事。”祁韵一边捂着心口喘气,一边说,“为了你自己放心,你宁可我吃苦。”
乔鹤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竟真的说中了。
祁韵心中一痛,开口就带上了哭腔:“乔鹤年!我真是瞎了眼!早知道我就嫁个阿猫阿狗,都好过嫁给你!”
乔鹤年脸色一僵,道:“阿韵,这回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说气话。”
他见屋外的下人们都站在门口,能听得见两人吵架,便走过去将屋门拉上,又来牵祁韵的手,想把他拉进里间去说话。
祁韵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还知道丢人,怕别人看你的笑话。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一个月来,被人看了多少笑话!”
他又哭又喊:“我不跟你过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乔鹤年皱起眉,勉强制住他,半抱半拖地将他拉到次间,一块儿坐到软榻上。
“阿韵,别说气话。”他提起矮几上的茶壶,亲自给祁韵倒了一杯凉茶,“这一个月你受委屈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考虑不周了。”
祁韵只拿袖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乔鹤年只能在旁哄着,哄了半天,祁韵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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