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野正要回应,却忽而又将目光转到了书斋半开的窗扇之处,似是听见了外头的什么响动,谢深玄自然也随着他的目光一道向外看去,在那长廊柱子之后,隐约又见一人身影,鬼鬼祟祟探头朝着他书斋内打量。
谢深玄微微蹙眉,他往那一看,那人便立即缩回了脑袋去,依旧躲在廊柱之后,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古怪。
谢深玄想,诸野说过,他在太学内留了玄影卫,而这人看起来鬼鬼祟祟,像是在监视此处,保不齐便是诸野留下来的人,只是这人的监视手段未免太过低级,连他都能发现,那这所谓的保护,真的会有作用吗?
谢深玄终于不免蹙眉,问:“诸大人,那不会是你们玄影卫的人吧?”
诸野:“……这应当也是太学内的先生。”
谢深玄有些惊讶:“太学先生?这人我可从未见过。”
诸野微微蹙眉,似是在辨认那人的身份,而这人很快便又探出了头来,小心翼翼朝这处张望,诸野认出了他的身份,方道:“是太学先生,应当叫兰书。”
谢深玄压根不曾听过这名姓,而那人的面容于他而言实在脸生,他或许是连见都不曾见过,便只是疑惑:“我好像从未见过他。”
“接风宴时他未来,平日也只在甲等学斋附近活动,你不识得他也很正常。”诸野再朝外扫了一眼,见兰书缩到了柱子后,方道,“他很讨厌你。”
谢深玄:“……谢谢你告诉我。”
“今日他来此,大概也是因为昨日之事。”诸野道,“许是对你有所改观。”
“还是算了吧。”谢深玄低声说道,“我也不需要他们改观。”
说完这话,他干脆推窗出去,朝着院中那廊柱之后招了招手,道:“兰先生。”
廊柱后那人吓了一大跳,未等谢深玄说出下半句话,已自行后退数步,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谢深玄依旧笑吟吟唤他:“哎?兰先生?您真是兰先生啊?”
那人提着袍子前摆,好像跑得更快了。
眼见此人消失在书斋之外,谢深玄这才低声道:“如今仍连同我说话都不敢,倒像是端着架子不敢承认自己以往看错了,这样的改观,实在没什么意思。”
诸野:“……”
谢深玄又道:“再说了,他们如何看,我又不在乎。”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外头还有什么人来访,顺手关上那窗扇,这才回身走到书案之后,趁着小宋不在书斋内,偷偷摸摸自书案边的小书箱内摸出自己昨夜抄写的检讨,清了清嗓子,道:“诸大人,这东西……你也带回去吧。”
诸野本就在注意他的举止,如今听谢深玄如此说,倒还以为谢深玄拿着的是要他代为转交给皇上的折子,一面蹙眉接过,忍不了问:“你又骂了谁?”
谢深玄眨了眨眼,恍惚明白诸野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可这样正好,至少他不必再与诸野解释自己熬夜抄写检讨的缘由,他便故意凝重神色,认真同诸野道:“你回去看了便知。”
诸野:“……”
“今日经试过后,明日太学有一日休息。”谢深玄又刻意转回了话题,清一清嗓子,道,“诸大人……明日可有公务?”
诸野一怔,原想说玄影卫鲜有轮休,他前段时间病休又积攒了不少公务,当要趁着这时候清一清,可他记得昨日谢深玄原说要来他家中,同他一道抄写检讨,后来他不知说了什么错话,令谢深玄生了气,也至此事搁置,再无后续,如今谢深玄问他明日行程,那或许……这便是他挽回此事的机会。
“不重要。”诸野直截了当说道,“我明日在家。”
谢深玄微有讶异睁大双眼,毕竟就在刚才,诸野还同伍正年强调过公务的重要性,谢深玄也知晓玄影卫几无空闲,若非如此,诸野也不用提早结束病休回到玄影卫中,怎么这才过去片刻功夫,现今诸野扭头来同他说话时,那玄影卫的公务,好似忽而便不重要了起来。
谢深玄没有说话,似是还习惯般微微蹙眉,这幅似在令诸野心中不由再沉,他清楚自己不善言辞,也不知自己方才言语是否又不小心在何处令谢深玄生了气,再想方才谢深玄可说过了,公务重要,他甚至将自己的安危都排在公务之后,自己却又忽而冒出这等玩忽职守之语,也难怪谢深玄听后要觉得生气。
诸野不免下意识便又要为此事解释。
“没有玩忽职守。”诸野认真说道,“公务我可以带回家处理。”
谢深玄:“……”
诸野:“只是些需要回复的信函与公文,不是什么非要留在玄影卫内处理的大事。”
谢深玄:“……”
谢深玄还是不说话,诸野的语调不免更心虚了几分,更是略带了些紧张之意,道:“谢大人……你……你明日要过来吗?”
他看谢深玄微微将双眸睁大,好似听见了一句绝不可能在他口中出现的话语,心中不安不由更甚,这一回却来不及解释,谢深玄已匆匆回复,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道:“好,我明日过来。”
诸野:“……嗯。”
诸野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便解决了,谢深玄却忽地垂下眼眸,胡乱翻起桌案上堆放的卷轴,好似突然便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一般,可那动作却杂乱无章,不见半丝重点,也不知他究竟想要找寻何物,只是眼睫轻颤,却始终不曾抬眼看向面前的诸野,好一会儿方嗫嚅道:“诸大人,明日……我早上还要去一趟赵府。”
诸野一怔,点头。
谢深玄声音更小了一些:“您要上朝,不必陪我……”
说到此处,谢深玄已觉得自己是在胡言了,诸野可没说过要陪他,他自己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那不是显得他好像很希望诸野陪同了吗?此事未免有些太过丢人,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匆匆换了副语气,道:“明日午后我会过来的,倒是再见便是。”
诸野:“好。”
谢深玄:“当然,诸大人若是有事要忙,不见也好。”
诸野:“……”
谢深玄终于抬起眼眸,甚为勉强同诸野笑了笑:“反正我……也没有那么想见的。”
诸野:“……”
谢深玄:“……”
他二人又一道沉默了下来,欢迎加入扣群衣五二而奇五二巴已追更肉文只剩谢深玄在心中疯狂大骂自己果真是个笨蛋,表兄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诸野就是他的迷魂汤,他一到诸野面前,一切伶牙俐齿便要顷刻消失不见,实在像极了一个笨拙的傻子,自己都不知自己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奇怪之语。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谢深玄依旧只能维持着那牵强的笑,遥遥听见不知何处传来太学生们的喧闹声响,许是早上的经试结束了,他方匆匆将书案上一物放进一旁的敞开的木箱内,强将话题扭向公务,道:“诸大人,这些答卷我已看完了,只是还要劳烦您抽空送回去。”
诸野答:“不麻烦。”
谢深玄却已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了,他这才发觉今日屋中竟只有他和诸野二人,小宋方才得了诸野吩咐,去寻太学内的仆役,将这些先生们送给谢深玄的贺礼带往玄影卫,而伍正年刚才又溜走了,偏偏今日书斋内门窗紧闭,倒有些像是那日雨夜,越发令谢深玄惊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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