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一副美人面容,不过平日里张嘴便不饶人,又少见这般松弛疏懒的模样,这笑映入诸野眼中,只令他心中怦然作响,再忆着谢深玄的话语,觉着谢深玄说了一件他从不知晓的事情,而也正是此事,倒是将他这些年来的诸多疑惑都串联了起来。
他原不明白谢深玄为何总要刻意避着他,总觉得谢深玄或许还在心中瞒了何事不曾告诉他,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与谢深玄的误会,竟然自那时便已开始了。
谢深玄仍在怔怔盯着面前的虚空,喃喃低语,说:“……好,这是你允我的话……”
诸野:“……”
谢深玄又笑吟吟说:“我还想听你再叫一声。”
诸野:“……”
诸野看着他,虽已知谢深玄是在同幻觉之中的他说话,可他却仍旧止不住觉得心中憋闷,毕竟他就在此处,谢深玄却好似看不见他一般,他好像在吃他自己的醋,偏生他又怎么都压不下这股近乎于荒谬的感觉,他终于还是抓住了谢深玄的肩,蹙眉去唤谢深玄的名字,道:“深玄,当年我离开江州……”
谢深玄没有看他,只是对着虚空莞尔,依旧在同那幻觉中的诸野说话,道:“你若留下来——”
诸野深吸了口气:“……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谢家。”
谢深玄:“我倒也不必去朝中了。”
诸野却蹙眉低声说:“我若……真心与你,便不能总是依附谢家。”
“朝中之事,我总是看不透。”谢深玄垂下眼睫,低声说道,“倒还不如同我一道留在江州,同我一道……”
诸野:“……深玄。”
他站在谢深玄身前,握住了谢深玄的手,抬眼迎着谢深玄看着虚空的目光,好似穿过了正困着谢深玄的无数幻像与虚景,落在谢深玄眼中,一字一句道:“你若自开始便能这般坦诚,我也不会——”
他一顿,又摇头,再叹一口气,说:“若我自一开始便能与你这般坦诚,有许多事,便也不必拖上这么多时日了。”
他不知谢深玄究竟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也不知谢深玄明日还会不会记得他今日所说的话,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他今日清楚了谢深玄的心意,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今日之后,此事就绝不会还同以往一般,止步不前。
谢深玄稍稍收了些那虚浮的目光,像是近旁的幻觉散去了,他又见着了在他面前的诸野,可虚实难分,他怔着看着诸野好一会儿,才笑吟吟说:“方才那是年少时的你。”
诸野顺着他的话语点头,答:“是。”
谢深玄:“那这是现在的你了。”
他看着正被诸野握着的手,说:“可惜现在的你太别扭。”
诸野:“……”眼山町
谢深玄:“拐弯抹角,像个木头。”
诸野:“……”
“我不与你聊。”谢深玄抽出诸野握着的手,嘟囔着说,“没有小时候可爱,看着便惹人厌烦,你走开些,我要换一个。”
诸野:“……”
诸野深吸了口气,任由谢深玄将手拿开了,他方倾身上前,一手抚上谢深玄脸侧,觉着谢深玄这些年来果真瘦了许多,以往在江州时,谢少爷的脸上可还带了些软肉,生气时抿唇皱眉,诸野便总想着能摸一摸他的脸,而今这面容清减不少,他以指尖轻轻划过那眉棱,再抚过脸侧,最后停在颌下,他方轻声开口,说:“往后得让你多吃些东西。”
谢深玄的目光又有些涣散,像是又要沉于虚幻,可诸野不想再看他因为那些幻影分身——他就在此处,谢深玄为何还要去看其他幻象?他几乎不再有迟疑,干脆微微侧首便吻了回去,他不像谢深玄,只是碰一碰唇边略过此事,他等了许多年,想了许多年,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结束此事。
可待这一吻结束,谢深玄还怔怔看着他,诸野想说话,下一刻反是谢深玄搂住了他的脖颈,再吻了回来,这动作有些突兀,诸野的牙好像磕着了谢深玄的下唇,谢深玄却也毫不在意,他面上还带着笑,大约是觉得这幻觉有意思,他真是赚到了,吻回去时,他便又再多摸了几回诸野的腰,可这回他的手却被按住了,诸野不怎么敢用力,只是虚虚制着他的手,无奈道:“……此事不行,至少得待你清醒时再说。”
谢深玄压根没听着他在说什么,他又主动吻了回去,轻促抽了一口气,又说:“我想听你——”
“当初是骗我要比我年长。”诸野微微蹙眉,“你可比我年岁要小,只会耍赖使小性子。”
谢深玄小声使着性子,说:“我就想听你叫我哥哥……”
诸野:“……”
他没有办法了,将一吻落在谢深玄眉间,低声唤:“深玄哥哥。”
谢深玄的唇角扬起了一些,却还不知足,道:“再来一句。”
诸野便又在他鼻尖轻轻吻了吻,唤:“深玄哥哥。”
谢深玄最会得寸进尺,又说:“唔……好像还不太够。”
诸野正要再依他心意唤上一句,谢深玄伸手揽着了他脖颈,抢在他动作之前先亲了亲诸野的脸侧,而后方抬着眼期待看他,一字一句道:“再多唤我几声,我喜欢听。”
第159章 他家的猫
谢深玄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觉, 做了个绝佳的美梦。
到醒来时,他还闭着眼,恍惚在脑中想着昨日梦境, 可却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压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回到家中的, 好像清晰记忆的最末端, 就是在罗娑教中, 他猛地吸了几口那迷香,同诸野一道自罗娑教逃离,随后便是……便是梦境。
什么梦境, 那分明是他中迷香之后的幻觉吧!
谢深玄噌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先看了看四周, 此处是他屋中,四周看起来并无异样, 外头天色昏暗, 屋内倒是点了灯烛, 他分不清如今的时间,又实在他头疼得厉害,也不知那迷香后他究竟昏睡了多久,可他又怎么会突然从罗娑教的圣堂回到家中来的?若有人送了他回来,那这人……不会是诸野吧?
他依稀记得,在他所见的幻觉之中,他好像见着了诸野, 还抱着诸野又……嗯……又亲又摸,抱了人不撒手, 还说了很多胡话,这幻梦只要有一丝为真, 他觉着自己就没什么脸面再活下去了,想到此处,谢深玄立即便翻身下了床,原是想看看能否在屋中寻到些线索,好弄清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方一动弹,便发觉自己腕上缠了几圈白纱,他怔了好一会儿,还将手抬起来嗅了嗅,闻到那白纱之下的药膏的气味,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好像的确是弄伤了手的。
不仅如此,他还换了寝衣,连出门时束起的头发都已解开散下来了,发冠与簪子就放在窗下的铜镜旁,这总不可能是他在幻觉中作的事情,可若不是他自己……那又会是谁?他府中的下人?
谢深玄带着那满心的不祥预感起了身,他的鞋子摆在床边,可却是鞋尖朝内,不是他平日习惯的方向,谢深玄心中那糟糕的预感更多了几分,急匆匆穿了鞋想出门唤来府中下人问问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走到铜镜边上,他又顿了顿脚步,过去拾起发簪仔细端详,他平日也不会将簪子与发冠放在这种地方,此事怎么看都觉古怪,更不用说他转过目光后,一眼扫过边上的铜镜,却看见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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