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皱眉:“他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他说他对京中集市的了解,只在玄影卫的籍册之上,可京中究竟何处店中的糕点蜜饯比较好,他不曾试过,也从未想过去了解。”赵瑜明笑吟吟弯起眉眼,低声问谢深玄,“深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吃药不会还畏苦吧?”
谢深玄:“……”
第96章 病中2
谢深玄今日尚且还在低烧, 脑中昏沉,实在没有平日转得那般快。
他先看着赵瑜明手中油纸包裹中的蜜饯,想他如今的确仍同当年一般怕苦, 只不过年岁已长,不会再同少年时那般娇气胡闹, 偷偷将自己咽不下去的苦药倒进花坛子里。
而后他方一怔, 猛然注意到赵瑜明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这蜜饯是诸野昨夜去赵府请赵瑜明帮忙买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倒还记着自己年少时畏苦的毛病。
是诸野……是……
谢深玄垂下目光,看向赵瑜明手中的蜜饯。
这东西, 是诸野特意在深夜去了赵府,请赵瑜明为他带来的。
谢深玄呆怔许久, 面上莫名便有些发烫,此刻他屋中还有这么多人在, 他生怕自己这迟缓的想法为人所察, 急匆匆垂了眼睫, 按捺下心中那一丝慌乱,小声问赵瑜明:“那……那诸野人呢?”
他睡了一日,其实并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可裴麟和赵玉光都下课来他家中探病了,那想来时日已迟,应当快到晚上了,诸野却压根不见身影, 总不见得又是玄影卫内事务繁忙,拖得他到现在还没有下值吧?
“昨夜他到我家中时, 时间太晚,京中店铺大多都已关了门。”赵瑜明却答非所问, 并未立即回答谢深玄的问题,“昨夜买不到这些蜜饯,我只得今日再去看看。”
谢深玄只好将自己方才那问题解释得更清楚一些,问:“诸野……不自己送过来?”
赵瑜明唇边立即带了两分笑,似是谢深玄这疑惑也正如他心中所想,他迫不及待便要回答:“你昨日那般嫌恶他,大概是伤到了吧。”
谢深玄一时茫然:“啊?”
“诸野说你好像不想看见他,匆忙将他从府中赶了出来。”赵瑜明故作无奈般叹了口气,“今日早上他本是想过来看看情况的,可他要去早朝,那时间太早,他怕吵醒你。”
谢深玄:“我的病况……”
“问你家下人便能知道?”赵瑜明笑了一声,“这种事,哪怕不问你家下人,玄影卫自己也能知道吧。”
谢深玄很难反驳。
“耳闻不如亲见,亲见方能安心。”赵瑜明说,“深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谢深玄:“……”
谢深玄还是没有说话。
他当然明白此事,只是不怎么敢如此去想,见他沉默,赵瑜明也并不继续揪着此事不放,而是神态自若般回答了谢深玄最初的那个问题。
“中午时,诸大人派人来太学传了消息。”赵瑜明说,“今日玄影卫有急事,他大约要入夜后方能抽时间过来。”
他正好为谢深玄找了个能绕过此事的话题,谢深玄果真立即便顺着此事立即问道:“玄影卫怎么了?”
赵瑜明:“我并非玄影卫中人,此事我怎么可能知晓?”
谢深玄叹了口气:“……也是。”
赵瑜明又道:“大抵还是与那些教派有关联吧。”
谢深玄:“……”
谢深玄开始有些担忧。
他还记得诸野上次同他说过的话,玄影卫中若遇到危险之事,他多会亲自去处理,今日拖到这时候还未下值,或许便是遇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危险。
谢深玄心有担忧,却又不知该同何人讲述,他如今与唐练有了联系,本可以遣人去问一问唐练,只是此刻他房中还有这么多人在盯着他,他总不好现在便令小宋去寻唐练,他只好暂将心思收回,再轻叹口气,下一刻却又见着赵瑜明在弯着眉眼冲他笑。
谢深玄总算开始觉得奇怪了。
今日赵瑜明可是被诸野拖去太学为他代课的,平日这小子每日懒散度日,巴不得不干活,却被诸野在休假时拖去太学忙碌,他的心情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好?
这可一点也不像是赵瑜明,于是谢深玄想,赵瑜明平日除了休息与看热闹外,大概也只有赚钱时才能这么开心了,他不由再看了看桌上堆放的糕点与蜜饯,心中有了个古怪念头——赵瑜明今日这么快乐,总不会是诸野给了他钱吧?
谢深玄皱起了眉,正觉自己这推断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赵瑜明却好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匆匆道:“今日去太学授课,我可是自愿的。”
谢深玄:“……你没收钱?”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赵瑜明无奈说道,“我弟弟也在太学内上课,你与诸野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我总不可能恩将仇报吧?”
谢深玄皱着眉还不知该不该信,那赵玉光却在边上小声说:“昨夜父亲与娘亲也在。”
谢深玄:“……”
好,这回谢深玄信了。
若有首辅大人与夫人在场,那赵瑜明的确不可能收钱。
赵瑜明长叹口气,很是受伤:“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谢深玄:“你前科实在太多……”
“我今日到太学看了看,本不知应当从何教起,可你们太学内的先生,人倒是都很不错。”赵瑜明匆匆移转话题,以免谢深玄再将他的那些前科一桩桩都给抖出来,“我对学生课业全无了解,倒是多亏了他们。”
谢深玄有些惊讶。
“学生们也很听话,这一日下来,倒是费不了什么事。”赵瑜明话锋一转,面上挂了笑,“可是……深玄,这你总得请我吃顿饭了吧?”
说实话,谢深玄可没想到太学内的其他先生竟然会主动帮忙,他想起几日之前,那几名先生对他的态度,的确已有所改善,而赵瑜明毕竟又是礼部侍郎、首辅长子,在朝中的人缘可远比他要好,先生们愿意相助,倒也很正常。
一旁裴麟听见赵瑜明提到了学生,他登时便打足了精神,道:“先生,我也很听话的!”
谢深玄微微弯唇:“是,你是乖学生。”
裴麟好似一瞬便被谢深玄这句话夸得摇起了尾巴,他得意洋洋抬起头,这副模样,显然是将其他学生想要让他与赵玉光带的话都忘在了脑外,赵玉光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先生,大家都很担心您,他们本来也想过来看看,可又怕打扰到了您休息……”
谢深玄摇头:“只是一点小风寒罢了,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您先好好休息,不用着急回来。”赵玉光稍微停顿,还是下定决心,将他心中所想的后半句话也说了出来,“先生,您放心,下次月试时,我们一定会进步的。”
谢深玄略有些惊讶,这可不像是赵玉光会说的话,他正要点头,赵玉光却又补了一句:“大家都这么想。”
谢深玄不由微微弯唇,再对着裴麟与赵玉光二人露出了笑意。
这也不像是癸等学生该想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来,赵瑜明说学生们都很乖巧听话,这本身就已有些不可思议了,毕竟月初他去太学时,学生们虽不至于四处胡乱闹事,却也都各有各的古怪,可这一月过去,谢深玄好似也不曾做过什么事,大家身上的怪毛病却忽而便治好了大半,至少如今在谢深玄看来,他们哪怕同那甲等学斋的学生相比,也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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