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的心情很复杂。
他想问问裴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裴麟看起来甚是激动,又在学斋众人面前,实在令他有些不好开口。
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他并不知其中实情,又担心只是自己的臆测,他总得调查清楚再谈。
可他实在不知从何处下手,待早课结束,他不知该不该问问学生此事,正觉有些苦恼——学斋之外,伍正年自门边探出半个脑袋,朝他招了招手,似乎很是紧急,显然有重要之事要同他说。
谢深玄迟疑片刻,还是先让学生们先歇息吃饭,他走到伍正年身边,低声问:“伍兄,怎么了?”
伍正年讪讪一笑,道:“同你说说年初小试的情况。”
谢深玄:“……”
伍正年不提此事还好,一说此事,谢深玄便又开始止不住头疼。
他看柳辞宇和林蒲二人探头探脑朝这边看,觉得此事不便在此处谈论,便请了伍正年到他书斋小坐,待小宋上了茶水,他方才询问伍正年:“伍兄,年初小试怎么了?”
“你放心,这年初小试啊,很简单。”伍正年笑呵呵道,“谁都能通过的!”
谢深玄:“……”
这开场便充满了刻意的安慰,实在令谢深玄难以信服。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年初小试就在半月之后,他已来不及改变什么了,而除了这年初小试之外,太学内每月还有月试与季试,他只希望下回月试时,学生们能考得稍微好一些。
伍正年却又为他补上了一刀,道:“月试与季试……怕是就有些困难了。”
谢深玄:“……”
谢深玄已经知道了,太学之内的考试,全部需得根据学生们的成绩判定分值,只要合格便能加分,出挑的还能获得额外的分值奖励,可若不合格,那倒扣的分数可就足够癸等学斋的这些学生喝一壶了。
如今这考试每月便要来上一次,而以癸等学斋学生们的成绩而言,要不被扣分何其困难?他很担心自己还未曾来得及改善学生们的成绩,他们的分数便要被扣得怎么也追不上了。
伍正年小心翼翼看他脸色,尴尬笑着安慰他,道:“谢兄,不必担忧。”
谢深玄叹气。
伍正年:“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嘛。”
谢深玄:“……”
“反正皇上的谕旨也说了,待学生合格后您便能归朝。”伍正年道,“学生来来去去,今年的学生不成,明年总还有新的希望。”
谢深玄:“……”
谢深玄微微蹙眉,有些难抑心中那莫名的古怪之感。
他是还有希望,可现下的这批学生呢?
年末若不合格,他们便得退学回籍,他们可只有这一年的机会,他们怎么也不该随便失去这一次机会。
可伍正年目光真切,他是真心在为谢深玄出谋划策,也是真如此去想的,谢深玄自己也觉得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些古怪,或许难以同伍正年解释,他只能摇一摇头,再叹一口气,道:“罢了,就当用这年初小试,来看看学生的具体情况吧。”
他初入太学便得罪了汪退之,其余的太学先生大多也看他不顺眼,先前教过癸等学斋的那几名先生根本不愿意同他说话,他对现今这几名学生的课业了解,还是同诸野和伍正年那儿听来的。
虽说玄影卫的情报不可能有错,可谢深玄觉得总得亲眼所见才能得出真正的结果,他很想看一看学生们自进入太学来的所有课业亦或是各科答卷,只是除了诸如补试与终试之外,学生们的答卷大多不会被保存,补试和终试的卷子又没有那么容易拿到,那这次年初小试,正好能让谢深玄摸清这些学生的具体情况。
伍正年正觉得忘记告诉谢深玄年初小试一事,是自己失职,如今听谢深玄如此说,他便急忙开口,想方设法从言语上好好安慰一番谢深玄。
“癸等学斋中,除了裴麟与帕拉二人之外,大多都是通过补试进入太学的。”伍正年想了想,再加上一句,“林蒲虽是地方举荐,可入学之前,也在太学内经过试验,这补试简单,他们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可谢深玄还是很担心。
“伍兄,太学之中,可曾还保留着他们以往的试卷?”谢深玄蹙眉询问,“您知道,汪退之……不太愿意理会我,他连话都不愿意与我说,我至今还未见过学生们以往的任何答卷。”
伍正年一怔,有些迟疑,道:“此事……或许有些麻烦。”
他仔细为谢深玄解释,近些年来,皇上越发重视太学之内的补试与终试,这二者虽不如科举监视严格,可也逐渐朝着科举靠拢了,近两年补试与终试的卷子大多阅后便由礼部封存,若要调取查看,需得层层申请审批,绝非短短一两日便能轻易调出。
此事听起来实在太过麻烦,谢深玄觉得自己也不是非要有如此一遭,便叹气摆手,道:“还是算了。”
“若谢兄有所需求,此事也并不算难。”伍正年笑了笑,道,“不过是些文书来往,交给我便是。”
谢深玄同伍正年道了谢,伍正年大抵是觉得自己的愧疚之感得到了弥补,面上笑容便更多了几分,继续同谢深玄介绍起这年初小试来。
“去年年末,学制尚未改革,诸如琴棋书画与武科之类的类目,学生们也未曾试过。”伍正年轻咳一声,道,“因而这答卷,或许只有策论,其余科目……我只知一二,只怕难以告知谢兄他们成绩究竟如何。”
谢深玄微微颔首,觉得问题不大,他正要回答,却又见伍正年头上颤颤巍巍冒出一句话来。
「谢兄骂皇上莫要骂我,骂皇上莫要骂我」
谢深玄:“……”
伍正年忽而又清了清嗓子,迟疑道:“谢兄……还有一事。”
谢深玄抬眸看向伍正年,见伍正年神色小心,目光犹疑,他心中不由一颤,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心中不祥预感更甚。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问:“怎么了?”
伍正年紧张道:“就是这武科……”
谢深玄心中一沉:“年初小试……还考武科?”
伍正年的笑微微僵了僵,勉为其难同谢深玄点头。
他可还记得谢深玄最初听见太学要考武科时的恼怒,这是个敏感话题,他不敢过多提及此事,在这等尴尬时刻,他也只能朝着谢深玄傻笑了。
“武科考试……应当也很简单。”伍正年尴尬笑着竭力为谢深玄解释,“我听甲等学斋的武科先生说,这种考试,学生不可能无法通过。”
谢深玄:“……考什么?”
伍正年摇头。
谢深玄:“伍兄,你是国子监祭酒……”
伍正年:“我不是武官,我分不清楚的。”
谢深玄微微挑眉。
伍正年心里更慌几分,正不知应当如何解释,外头房门一响,似是有人叩了叩门,伍正年登时如同看见救星一般朝门外看去,便见那消失了一整个上午的诸野已回了太学,正站在门外,略显疑惑看着他们。
他像是不知伍正年为何会在此处,只不过此事无关紧要,他并不怎么在意,因而只是象征性地同伍正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冷着脸走进了屋中来,倒像是此处是他的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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