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想江州来此路途遥遥,若小宋真是玄影卫,那谢慎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同小宋本人见上面的,此事有两种可能,要不是真有一个小宋,玄影卫不过是冒名顶替,谢慎并不知情;要不就是谢慎收了诸野的信,受了玄影卫请求,这才特意配合玄影卫,杜撰出了小宋这么一个人来。
他今日便想试出此事原委,也已做好了准备,可那时小宋本人可不能在场,否则只需小宋喊上一声,他这试探只怕便要失效。
可小宋实在执着,跟着谢深玄离了谢府,走到了外头,他还在不住同谢深玄嘟囔,找了许多理由,说担心谢深玄身边无人照顾,又说其他人跟着谢深玄他不放心,可他一随谢深玄走到外头,看着对面那诸府之外,诸野已牵着马在门外候着了,小宋登时便站住了脚步,毫不犹豫将自己方才那所有话都收了回去,道:“哎呀,少爷若非要我留在府中,那当然也是可以的啦。”
谢深玄:“……”
谢深玄想,若小宋是玄影卫留在他身边之人,那他的主要任务,当然是为了保护谢深玄的安全,而今看着诸野在外等着,像是想要随谢深玄一道过去,那他跟不跟着谢深玄,显然都已无所谓了。
诸野的身手,京中无人能及,只要他跟着谢深玄,多个小宋还是少个小宋都不会有差别……他以往未曾注意此事,如今看来,果真是处处古怪。
可他巴不得如此,看着小宋回去了,他方迈步踏下谢府外的台阶,朝已在府外等候的车马走过去,也不去同诸野说话,直接便登了马车,再将车帘往下一放,直接当着此处并没有诸野这个人在。
他想过了,他今日要试探谢慎,好得出此事结果,那诸野在场,自然再好不过,他甚至都不需在和诸野绕弯子,诸野直接便能知他已知晓了此事,照这几日来诸野异样的反应,那他应当不必等上多久,诸野应当很快便会在他屋外同他道歉认错了。
他甚至还想,如今诸野并不住在谢府,想要见他也有些麻烦,此事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正好能令他缓一缓今日的情绪,以免心中的情感上头,今日面对诸野时,再说出什么不必要的话来。
这一切安排都很完美,若能照此实行——
谢深玄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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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野在谢府内住了那么多日,谢府内的人早知谢深玄与诸野关系匪浅,虽不知昨日二人为何吵了架,可诸野要跟着他们一道去接谢慎入京,他们自然不会阻拦。
于是诸野跟上了谢家的车马,策马在马车一侧,而谢深玄待在马车之内,这出京的路途已走了半道了,他还是连半句话也不曾同诸野说,反正所有之事今日便能得到印证,他倒也不怎么着急,早上他未曾睡好,便靠在马车之内,原是想再补觉打个盹,可马车窗的竹帘忽而被挑起些许,诸野在马上微微弯腰,正朝他看来。
他像是酝酿许久,到了此刻才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心,既然谢深玄不肯同他说话,他便该主动一些,弄清谢深玄今日是否还在因昨日之事而生气。
诸野说话那语调还稍显忐忑:“谢大人。”
谢深玄已抢先一步开了口,问:“诸大人倒是很清楚谢某的行踪。”
诸野:“……”颜闪汀
谢深玄:“一句话都不问,也不知我要去何处,便要随我一道离开?”
诸野:“我……我知道你是要去——”
“哦,对,您是玄影卫指挥使。”谢深玄又毫不留情截断诸野的话,道,“玄影卫想弄清我每日行踪,自然简单得很。”
诸野:“……”
他几句话便将诸野的歉意与询问全都堵了回去,让诸野不知如何言语,反倒更多了几分猜疑与紧张,不知谢深玄是不是因为玄影卫的情报中包含谢家而生气了,可玄影卫监管朝野,朝中所有官员家中如何,诸野心中都很清楚,他并非是刻意只盯着谢家一家人。
虽说,同谢家有关的底册,进了典籍司后,他的确会多看上几回……可此事怨不得他,这只是他的公务,这怎么也不该是他的错吧?
对,他是想得到谢深玄的谅解,可这不代表他会毫无原则公私不分,此事不该是他的错,他绝对不会——
诸野对上了谢深玄正朝他看来的目光。
诸野:“……”
谢深玄挑眉:“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诸野:“对不起,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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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深玄抬眸去看诸野,发觉诸野说这话时,好似忽地又沉下了神色,强令自己绷起脸,而后才声音自牙缝中吐出了这句话。
他好像经受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挣扎,可此事并不在谢深玄关注之下,诸野将小宋之事瞒了他这么久,他活该因此受些折磨,否则谢深玄实在难消心中因此事而起的憋闷与怒意。
于是谢深玄又移开目光,随意瞥向马车内一侧,总之不去理会正着急想要同他道歉的诸野,一切只待真见到了他兄长后再谈。
诸野无可奈何,思来想去,也只得同当初那日一般,直接一些向谢深玄询问,道:“你若不直言……我只怕并不知我究竟错在了何处。”
“无妨。”谢深玄平静答道,“待会儿便知道了。”
诸野一怔:“什么?”
谢深玄却依旧不去看他,只是稍稍垂下眼睫,那语调倒还甚是平静,说:“待见到我兄长后,诸大人便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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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事先知晓谢慎会从何处入京,谢深玄便想出城相迎,当然,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惹了朝中不止多少人的恨意,若是离京太远,或许会有危险,就算身边有诸野相伴,他也不愿诸野为了他涉险,于是他们离京尚且还不到一里地,谢深玄便令车马停了下来,留在此处等候。
他留在马车之内,压根不打算下去走一走,而诸野方才被谢深玄呛了那么两句,而今显然已不敢再上前去谢深玄面前惹谢深玄不快了,可他心中实在焦急,压根维持不了平日那般不动声色的模样,他下了马,皱着眉绕着谢深玄的马车走了两圈,明明已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可谢深玄仍旧不曾探头出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诸野便只好走得远了一些,以免待会儿谢深玄嫌他吵闹,再发些莫名的脾气来。
可他还是静不下心,若放在往日,他需要等待一人来此,还要保护另一人安全,那他大概便会寻个便于把握场上情况又较为隐蔽的地方,在那儿好好待着,好能够随时注意到周遭的情况。可此刻他心乱如麻,莫说好好找个地方站着不动了,他几乎是绕着所有人来回踱步,还非要给自己寻些合适的借口,譬如觉得那灌木看起来不合理,再譬如担忧树上或许会藏有刺客。
每转上一圈,他都会朝谢深玄马车那儿看一眼,以往这种时候,谢深玄一定是会下来透气休息的,如今天气转热,马车上应当很是憋闷,谢深玄这么久没动静,他又开始乱想,总该不会是天气一热,谢深玄便受了热气中暑了,亦或是突发了什么急症,在马车上昏睡不醒了吧?
待诸野绕到第八圈,谢家所有跟随来此的仆从都因他这明显异样的举动而胆战心惊时,谢深玄忽而伸手,挑开了车帘。
诸野登时停下了脚步,好似自己方才就站在此处没有动过一般,又急切看向谢深玄的马车,等着谢深玄接下来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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