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斯玉:「哈哈,我还是让他生气了。」
谢深玄:“……”
他险些忘了, 严斯玉与朝中其余人不同,他人若挨了他的骂, 只会惊慌恼怒,对他心生恨意, 而严斯玉却全然不同,这家伙被他狠狠骂上几句,却只会越骂越令他开心。
此人不论怎么想都有些毛病,谢深玄见着他便觉浑身难受,再一看严斯玉那令人异样难受的目光,他先忍不住挑起了眉,冷冰冰说:“严斯玉,若是无事——”
短短一瞬之间,严斯玉面上的神色忽地便从故意挑衅逗弄时的玩味之色,变成了异样的恐慌,他猛然后退数步,几乎撞到他身后的仆从身上,一面急匆匆抬手遮挡面容,这举动倒令谢深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又不是什么吓人的洪水猛兽,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对他这般惧怕,到头来他也只能盯着严斯玉的头顶,希望那儿能冒出几个字来为他解解惑。
可或许是因为严斯玉正是满心不安,他头上连半个字都没有,谢深玄越发不解,赵瑜明却忽而噗嗤笑出了声来,他还伸手去揽谢深玄的胳膊,摆出一副极其亲密的神色,道:“深玄,这几日我每日探病,你总得请我吃顿饭吧。”
谢深玄皱眉,不明白赵瑜明为何要在此时提起此事。
赵瑜明又说:“唉,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去上值了。”
谢深玄这时才忍不住应了一句,小声说:“你可算要回去了。”
可这通对话在此刻,在严斯玉面前,总归是有些不太合理的。
赵瑜明的话语中必有用意,至于他语中之意究竟所为何事——
谢深玄不由皱起眉,看了那神色惨白的严斯玉一眼。
自赵瑜明说了方才那几句话后,严斯玉的神色显然更难看了几分,而赵瑜明显然还不觉得满意,他还要抬手掩面,用力咳嗽上两声,而后重重叹一口气,说:“哎呀,我好像也风寒了。”
严斯玉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乎与他们隔开了两丈的距离,还自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狠狠擦了擦自己的手,而后方万般惊警问:“你……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谢深玄:“……”
谢深玄这才恍然明白严斯玉这般恐慌的缘由。
他这风寒来得抽桥,恰好在开年小试他为赵玉光杜撰出疫症的借口之后,当时他与赵玉光接触最多,朝中人又多清楚他身体极差,最易受病症影响,这疫症“传染”了他本是寻常,而后谢深玄便忽而抱病不来,在家中待了这么多时日,看起来实在像是受了那疫症影响,以至不得不在家中调养了这么多时日。
他只是同太学告假,严斯玉或许还不知他因风寒在家中养病——或者说,他明明只是风寒,却连着五六日不曾去过太学,在外人看来,那着实像是得了什么可怖的重症,又恰好与太学疫病一事对上了。
今日他说话声音尚且嘶哑,面上也带有病色,严斯玉本就怀疑他是得了疫病,如今更觉得他病还未愈,所以要匆忙避开他,至于赵瑜明……这小子才真算得上是心脏,他马上便要回礼部上值,那必然要与严斯玉朝夕相见,他却趁着这时候故意说自己这段时日总与谢深玄有接触,又装着说自己似乎有些不适,那待他回礼部后,他只要朝严斯玉靠近一些,严斯玉只怕都要胆战心惊。
这办法好,不愧是赵瑜明,谢深玄很喜欢。
想到此处,谢深玄也低低叹了口气,故意摆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模样,道:“不行,有些头昏。”
严斯玉:“……”
谢深玄捂住自己的额头:“这么多日还好不了,也不知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恢复。”
赵瑜明深深叹气:“深玄,是我弟弟拖累你了。”
谢深玄:“……”
赵瑜明这语气有些肉麻,听得谢深玄浑身难受,可他眼角余光瞥见严斯玉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这幅快意已足以令他忍下赵瑜明肉麻的语气,他竟也跟着赵瑜明的话语又装出一副病弱模样,还朝着严斯玉那方向咳嗽了几声,而后方道:“对了,严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他说完这话,严斯玉又朝后退了一些,他来不及开口,那赵府的门内又探出一个脑袋,裴麟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朝外一探,还未看清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便已大声朝着谢深玄问好,还试图得些谢深玄的夸赞,道:“先生!我在里头便听见您的声音了——”
他一顿,终于将目光移到了站得离谢深玄与赵瑜明极远的严斯玉身上。
裴麟皱了皱鼻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严斯玉的厌恶,他很想直接从此处离开,以免再看到那张晦气的脸,可他知道严家对谢深玄的敌意,谢深玄在此处,诸野不见踪影,这等时候,他当然不能从此处离开。
裴麟从赵府内钻了出来,还特意拦在谢深玄面前,小心翼翼盯着那严斯玉,却又并不开口说话,只是等着谢深玄接下来的回应。
严斯玉先嗤了一声,说:“原来那裴疯子的弟弟也在此处。”
谢深玄:“……”
“倒也相配。”严斯玉笑一笑,眉目间看起来倒很是得意,道,“听闻那裴疯子在边关吃了败战——”
赵瑜明抽了口气:“诱敌深入也算是败战啊?”
严斯玉:“他可自己写了折子给皇上请罪了。”
赵瑜明:“裴将军写了什么折子,你怎么比皇上还清楚啊?”
严斯玉:“此事已在朝中传开——”
赵瑜明:“啧,一个字也没听说。”
谢深玄:“……”
谢深玄颇为惊讶瞥了赵瑜明一眼,总觉得今日赵瑜明这火药味不知为何比他还足,只是赵瑜明这骂人不成章法,只是在耍赖,对上严斯玉显然并无用处。
严斯玉显然也不觉得被赵瑜明骂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这倒是令谢深玄觉得很奇怪,这严斯玉好像只对他开口骂人有兴趣,唤作其他人骂他,他便要觉得生气,可此事不怎么紧要,他更为关心的倒是严斯玉话语中所说的裴封河兵败一事。
他知近来边关战事频发,皇上因此而忙得焦头烂额,可裴封河一向是镇守边关几名大将中的常胜将军,长宁军在他麾下未尝败绩,今日输了这么一回,倒才真令人觉得惊奇。
赵瑜明吵架不论章法,裴麟比他还要直接一些,他听严斯玉骂他兄长,那眉头越皱越紧,眸中的怒意也越来越深,眼见他已握紧了拳头,看上去像是随时想朝严斯玉脸上来一拳,谢深玄几乎立即便有察觉,可此事绝不能发生,严斯玉可不是严渐轻,严渐轻只是太学学生,严斯玉可是朝廷命官,若裴麟在此处打了严斯玉,此事大概就不是几篇检讨能够过去的了。
谢深玄想也不想,先压住裴麟的手,而后转身看向严斯玉,压着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股怒意,挑眉道:“严斯玉。”
严斯玉立即回眸看向他,虽还竭力同他保持着一段极远的距离,可那眸中蕴意却令谢深玄浑身难受,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低声与裴麟说:“野犬闻人而吠。”
裴麟疑惑眨眼。
“你若不理他,他便不会叫了。”谢深玄说,“见着它敌不过的人,它只能遥遥而吠,待人到了面前,它便要夹着尾巴闭嘴了。”
裴麟好似这才隐隐从谢深玄的话语中品出些意思来,他恍惚点了头,那赵瑜明忽地又笑了一声,故意朝严斯玉讥讽道:“严大人,您方才说诸指挥使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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