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平措:“你不怕丁燳青骗你?”
岑今诧异于江白平措知道丁燳青是神明的身份,转念一想,巧合那么多,很难猜不到。
“你和丁燳青是多年队友,却不信他?”
“他疯了太久,隐瞒太多秘密,已经不是人类,我很难继续信任他。周满说欧洲神明想吞噬人类信仰的果实,致力于培养一个‘弥赛亚’,你怎么确定丁燳青不是又一个觊觎果实的‘撒母耳’?”
岑今回望江白平措,猩红色的眼睛里一片平静,他叹气:“为什么你们都认定我一定是预言里的‘圣人’?丁燳青是,先知和迦南众神是,你们也是。”
不然呢?还有谁能比岑今更符合‘圣人救世’的条件?
凑过来的周满听到岑今的话,由此产生疑惑。
“人都到齐了?”岑今扫一遍幸存的超凡者,没剩多少个,降低声调说:“罗马城里还有几辆能用的车,或者抢劫教廷军的空舰,离开罗马,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周满背起伤员,乌蓝本也想背江白平措,后者拒绝,说他能独自行动,便去背其他受伤颇重的超凡者。
其他超凡者知道岑今的大名和事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俱都新奇地盯着他看。
“哗,真人欸。”
“有点矮,像个东方娃娃,要是脸上有点雀斑就更好了。”
“奇怪的欧美审美不要代入我华夏OK?”
“想摸一摸,还想近距离观看,我们能不能搞个前排观众席?我有余力当转播员。”
“西方人没有转播权望周知,这是我华夏人。”
“都是同学,何必分你我?”
岑今:“……”能别在当事人面前讨论怎么分猪肉吗?
最后还是江白平措大手一挥说走,众人才转身离开,面对围堵过来的教廷军,载着超凡者的汽车没有停顿,缓速向前开。
距离教廷军两米、一米的时候,这帮固执的、为信仰而拼命的教廷军突然分开,如摩西分海,让出一条道路,安静地目视他们离开。
汽车开得不快,教廷军仿佛以最高礼目送人类阵营的超凡者离开,这一幕令车内的超凡者心里颇不是滋味,上一秒还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这一秒的和平相处又让他们心生怜悯,产生同为人类的共情。
周满忽而跳下车,跑到岑今面前对他说:“预言只是一种传达信息的方式,解释、过程和结果其实都可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一字之差就是一个新天地。
我以为我的预言是‘圣人救世’,丁燳青的‘剧本’让我更加肯定你就是‘救主’,欧洲神明的‘剧本’、迦南众神的预言似乎也在佐证我的想法,但你似乎有别样的解释——
不管预言最终的表现形式是什么,你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记好我说的话,是我借由预言调查到的一些信息:无中生有。
佛、道、科学……所有留存至今并还在使用的学科都几乎涉及到一个核心命题,即事物、宇宙从何而生,老实说我自己也陷入混沌之中,只是觉得或许这就是‘圣人之道’。”
乌蓝等人催促周满,江白平措神色平和地看着这边。
周满语速飞快:“一个领导万物运转的新世界都需要一个全新的体系支持,维持一个体系运转,使其稳定,需要一个中心支点,这个支点,名曰‘道’,或者说‘规律’。”
他转身跑起来,边跑边回头冲岑今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
周满跳上车,司机加快车速,汽车跃过地面炸出的深坑和堆积的碎石堆,咆哮着冲向城市边缘,专注盯着手指的撒母耳抬头,左手食指一弯,漂浮在半空中的朦胧光柱如雷电迅猛地劈向疾驰中的汽车。
岑今抬手挥起路边一块铁块,挡住光柱,光柱霎时分化成数缕光线朝四周分散,说时迟那时快,便有密集的光柱投掷向汽车,‘哐哐哐’齐声震响,铁片钢筋全部裸飞起形成钢铁城墙抵挡光柱的侵害。
被光柱击中的钢铁前一秒刚碎成齑粉,下一秒就有新的钢铁补充上去。
撒母耳眯起眼,看了眼跟祂作对的岑今:“全体教廷军听令,不惜代价狙杀人类逆党!”
沉默的教廷军露出乌黑的眼睛,如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迈开步伐狂奔,于高楼废墟间跳跃,以飞蛾扑火之势竭尽全力狙杀超凡者。
岑今寂然,嘴唇紧抿,重力操控铁板钢筋的十指在此时压下两根尾指,钢筋便‘咄’地一下反方向穿透教廷军,将他们的躯壳牢牢钉死在废墟上。
冷着脸连续击杀几十名教廷军,岑今猛地扭头看向撒母耳:“千机·破城弩。”
随着话音落下,双肩背包拉链拉开,漂浮出一个边长二十厘米的黑铁正方体,快速拆卸重组成十支破城弩箭,相继以超高速发射出去,直击撒母耳。
破城弩箭其攻势之强,所过之处,罡风开路,万物皆毁,守门的天使一只接一只的替补,被弩箭当胸穿过并拖行数百米,锋利的箭头直冲撒母耳面门。
撒母耳抽取能量化成一柄光刃,向前两步,一刀一下,劈飞破城弩箭,到第十支弩箭时,脚步一旋转、侧身避开,而后猛喝一声,一刀将弩箭斩成两半,箭头的冲势中途折戟,哐锵撞入被阵法保护的地面,因此反弹回去,擦过撒母耳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祂肥厚的手指抹掉血痕,伸出舌头一舔,阴翳瞬间爬上眉间,转头阴沉地瞪着岑今,下一刻瞳孔紧缩,瞳仁里倒映着大批教廷军自裁的画面。
大量人类自裁的场面祂不是没见过,曾经无数次以各种名目大搞屠杀,以邪教思想引诱人类集体自杀,可是棋子集体脱离掌控而自杀却是头一次面对。
一批又一批教廷军趁着欧洲神明无暇顾及的空档迅速剖开大脑和胸口,捏碎心脏和晶体,像极了向死而生的殉道者。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是没人告诉他们,如果一心追求的道错了该怎么办?便只能以死殉道,纠正错误的轨迹,希望这时候醒悟还不算晚。
距离最近的大主教脸颊抽搐,脑袋和心脏都被剖开,直勾勾盯着岑今发出沉闷嘹亮如钟鼓的声音:“我们抛弃人类的身份,甘愿成为一堆无生命废铁,向自己的同族竖起战旗,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的。”
他转动眼珠子,看向撒母耳,骤然迸发出强烈的仇恨:“你们是对的,人类是对的!自定义出七宗罪审判人类的神明,才是罪恶集大成者!以自身的脆弱渺小抗争神明的强大和傲慢,才是人类应该追求的光荣,才使人类这一物种在地球数百万物种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能与神明对抗的物种。”
噗嗤一声,撒母耳的光柱切断他的两只胳膊,削掉他的半个脑袋,将其拦腰斩断,两截躯体轰然倒地,扬起厚厚一层尘埃。
大主教独眼里的光逐渐熄灭,断断续续、微不可察地说:“抗争神明……本该是我等为之牺牲的荣光,身为人类……本当是我的骄傲。人类……人类……必胜!”
满地教廷军的尸体和集体自裁前的悔恨如浪潮般无声地扑面而来,疾驰过去的汽车里,幸存超凡者回头看着坟冢般的罗马,看着一个个殉道者,不约而同产生感同身受的悲凉感。
从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到眼前震撼人心的集体自杀,与神息息相关,可是回头仔细一看,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人类内部的一场进化,从内在的思想到外在的肉体,追求精神上的信仰,追求躯体的永生,归根结底仍是一个‘求道’二字。
反观神明,其存在仿佛只是推动人类这一生命物种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革的外在推力罢了。
“求道是人类永恒的宿命。”周满沉重地说。
乌蓝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江白平措依靠在座位上,看向高空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忽地起身探向窗户,盯着某个方向一直看。
乌蓝疑惑:“你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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