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怎么可能会是把他当作骆远鹤来爱的呢?他们天差地别,而且骆远鹤都邀请他去法国了,如果他真的喜欢骆远鹤,一定会等到去法国表白,对不对?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怎么会几次三番去见他父母?就算是当成替身随便谈一谈,那也意味着把骆远鹤永永远远地推开了。谁会做这种不合逻辑的傻事?
所以,缪存爱的人,确实是他。
逻辑是不会骗人的。骆明翰抽出领带,慢腾腾地系着,逻辑是不会骗人的,没有一个谎言可以自洽构序于逻辑。
逻辑是不会骗人的,从逻辑上推导,缪存爱他,而非骆远鹤。
逻辑万岁,骆明翰拥抱逻辑。
逻辑万岁。
骆明翰系好了领带,走出了门,走到了星空下,才蓦然想起,现在是晚上,他发的哪门子疯,打什么领带穿什么西服上什么班?于是又回去,把衣服一件件剥下了。精于用逻辑思考的大脑却隐隐不安。他似乎忘掉了更多的、致命的细节。
但那又如何呢?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手镯上的LMH三个字属于他,这桩爱情便能站得住脚。
飞机是晚上落地的,骆明翰去机场接人,问缪存小姨一家还好吗。
“好。”
骆明翰忍不住笑,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看到缪存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看着还很疲惫,脸色也苍白着,中和了他身上的冷峻和盛气,变得很温柔。缪存没说话,垂着眼,隔着中控别别扭扭地挤进他怀里。
骆明翰的心跳骤停,一双手半举着,不知道是该落在他肩上,还是把人客客气气地推开。
半天没动静,缪存松开了环他腰的手。
骆明翰脸上的笑意很淡:“不再多抱一会?”
“你又不想我。”缪存不看他,看显示屏上地图的红箭头。
骆明翰扣住他的下巴,轻轻迫使他的脸转向自己。
他一点都没长残,小时候多漂亮,长大后就加倍漂亮,五官和脸型都是一个模子里的,骆明翰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没认出他来。
潜意识里是认出来了吧,否则怎么解释他见他第一面就起了歹念,说是上手玩一玩,却心疼得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恨不得当月亮供起来?
毕竟是他自己救的小动物。
骆明翰用指腹轻轻抚着他眼底:“要怎么样才算想?想得心口疼,算吗?”
不等缪存回答,他偏过脸,阖下眼眸,轻轻地吻了上去。
到了家,缪存第一件事是开电脑查看邮件——他在等录取通知。
骆明翰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一边浏览邮箱,一边端起水。
他轻描淡写地说:“骆远鹤要结婚了。”
是玻璃碎掉的清脆声。
从腕心到指尖,缪存觉得自己像痉挛般。他握不住杯子,眼睁睁看着它滑下去,在他和骆明翰共同的注视下摔得稀碎。
骆明翰笑了笑,温和而宠溺:“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缪存说着对不起,推开椅子蹲下身,一片片收拾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指腹,而他一无所觉,只是低着头,笑着问:“是吗,什么时候?在法国吗?”
血沁在玻璃尖,骆明翰跟着蹲下,很轻地叹了声,牵起缪存的手,将那根正流血的手指抿入唇间,吮住。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刺痛,让缪存浅浅地倒抽了一口气,肩膀也跟着抖了一下。
将他从那种如坠梦魇的恐怖中惊醒了出来。
“年底,在中国。”骆明翰轻触着那道小小的伤口,面不改色地说:“他会带未婚妻一起回国,之后再回到法国定居。”
缪存抽出手,笑容浮在脸上,仓促地背过身去,说:“那要恭喜他。”
地上的碎片怎么这么多,他怎么捡都捡不完,捡起一小粒,放进掌心,当什么宝贝。
骆明翰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从背后环拥住他,缓缓地、渐渐地用力,直到这个拥抱变得密不透风。
“我会带你一起参加婚礼。”
膝盖磕在地上,缪存半跪着,声音里还是带着笑:“不用了吧,我跟骆老师又不熟……很尴尬的。”
“怎么会不熟?”骆明翰吻着他的耳廓,低沉、温和而残忍说:“我会亲自牵着你的手,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向他介绍,……你是我的。”
第58章
骆远鹤是去年六月份走的, 按照原定计划,也差不多该在本学期末回来了。这之后的去留,学生间众说纷纭, 有说院里不舍得再放人了, 有说马上又是中法文化交流年,骆远鹤还得再回法国,但关于他即将结婚的事, 八卦的人却是很少。
其实只要打电话时顺便问一问, 再祝福一下,也算不得什么事。但缪存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问出口,也做不到那么大方得体天衣无缝,只要开口,那种紧张艰涩惴惴不安的情绪,会令缪存一秒钟露馅。比起难受,他更怕骆老师看穿他的心怀不轨, 从此以后对他退避三舍。那就连跟在他身边画一辈子画的心愿也满足不了了, 不是吗?
“小仙男,你下学期不是要去法国了吗?是不是跟骆教授一起?”学姐跑来找他打听消息, “他有没有说明年是回校还是留法?”
缪存的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了,没有出任何意外。虽然又是最高等学府的破例操作,但院里的导师们对此也都很淡定, 见到缪存都是淡淡一句恭喜, 一副算不上新闻的模样。
“不知道, ”缪存笑了笑,“法国吧, 他未婚妻不是在那边吗。”
原本只是想打探动向的学姐, 没想到直接得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什么?什么什么?骆远鹤订婚了?!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太激动, 指甲都快掐进缪存胳膊了,缪存忍着痛,无奈地问:“至于吗,这种消息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个鬼啊!”学姐捂住唇,眼眶都湿润了,“可恶啊,我还想考男神的研究生……”
缪存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伤心,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结婚归结婚,带研究生归带研究生,画画归画画。”
学姐恨铁不成钢:“你不懂凡人的痛。”
缪存抿了抿唇,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蝴蝶般忽扇了一下:“……我懂的。”
他的自闭症早就好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怪物。
“那你一定见过他女朋友了!”学姐仍旧掐着他,“快说!长得有没有我好看?”
缪存打量了一下,认真给出答案:“有的吧。”
学姐噎了一下:“骆老师也是个俗人,就喜欢漂亮的,哼。”
缪存忍不住笑,心口泛酸,却还是为骆远鹤证明:“没有,骆老师的女朋友不仅漂亮,而且气质谈吐都很好,在卢浮宫工作,能流利切换五种语言。”
学姐更加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嘟囔着:“他好歹找一个会画画的……”
骆远鹤身边,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人比缪存更会画画了吧。缪存握着书脊,声音很轻地回答:“骆老师自己都已经这么会画画了,为什么还要喜欢另一个会画画的呢?……再怎么画得好,在骆老师眼里都是很普通的。”
骆教授有了未婚妻的消息,便在油画系不胫而走了,很快便传到别的系,继而津津乐道地流传在了整个美院。不明就里的教授反而要在学生课间的闲聊和论坛上得到消息,“什么?骆远鹤要结婚了?那婚礼是在法国办,还是回国办啊?”
缪存每天只知道埋头画画,将这些声音都自保性地摒除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之外。
但是晚上回家时,还会碰到骆明翰跟他弟弟通电话。
骆明翰手机贴面,另一手捏着喷壶给花浇水,漫不经心的姿态,声音也很散漫。
“宾客名单确定都选好了,不用我帮你看看?”
对面估计是回了个不用,骆明翰笑了一声,“也行。”余光瞥见自玄关走进的缪存,唇角勾了一勾,双眸晦暗如深。他放下喷壶,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拉着缪存的手,要他坐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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