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点点头,看了缪聪一眼,善解人意地说:“也是,缪聪未必有这个天赋,刚开始就先用我剩下的吧,我等会儿到阁楼上去找一找。”
那还得了!
缪聪啪一下拍下筷子:“谁要用你剩下的!”
缪存为难无措的模样:“我也是为阿姨着想。”
缪聪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上头了,李丽萍立刻拍板:“买!”
缪存微微一笑。
吃过晚饭,缪存没有作任何停留便拎包告辞,去公交站时会经过缪建成的水果摊,隔着一条街,隔着络绎不绝下了班的租房白领和城市工人,缪存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缪建成已经见老了,年轻时的样貌不复存在,把水果递给客人时,脸上有一种浑浊的戾气和麻木的讨好,很古怪地组合在一起,成为了生活打磨下千篇一律的市侩。
102路公交车难等,四十五分钟一班,去往大学城。缪存精疲力竭地坐下,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子皮革和纸浆被烧焦的味道。骆明翰的电话进来,震动了好长时间。
缪存报了地址,共享了位置,用一种心平静气的自我放逐心态。
他今天的电话太多了,处理完一桩桩一件件,在黯淡的暮色下,他才轻轻喘了口气,给骆远鹤拨语音。
“缪缪。”隔着听筒,骆远鹤的声音温柔得做梦般。
他也不问什么事,只略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说:“你很久没主动联络我了。”
缪存无意识地盯着脚上那双新鞋的logo。其实已经仿得很真了,但是在他这种学画之人眼里,却还是山寨得漏洞百出。
“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缪存停顿了一下,“如果有一个人,他光着脚,这时候有一双冒牌的鞋出现在他眼前,他买了,穿上了,他是有错的吗?”
“我想是没有的。”
“如果一个人很喜欢一幅画,很想拥有它,但是知道自己买不起,知道自己寒酸的家不配挂上他,所以他去买了一幅以假乱真的赝品,这个人会被唾弃吗?”
骆远鹤思考了会儿,才认真地回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这是他的本能。”
缪存怔了一怔,继而勾了勾唇。那是个很浅淡的笑意,大洋彼岸的骆远鹤并看不到。
“我知道了。”缪存点点头。
骆明翰隔了二十多分钟才来,看到缪存脚上的鞋,似笑非笑:“就穿着这个跑啊?”
“顺手买的。”
骆明翰不着急开车,按下了双闪。全进口纯黑路虎锃光瓦亮的,在城西尘土飞扬的公租房工程旁显得格格不入。
见骆明翰俯下身,缪存往后缩了一下:“你干什么?”
骆明翰握住他的小腿,手掌带着干燥的温热下移,将他的脚踝轻轻扣住了,继而抬起他的脚,将那双廉价山寨球鞋脱了下来。
车窗降下,大垃圾桶内发出一声沉闷的咚,惊得路人侧目。
“这么漂亮的脚,不应该穿这样的鞋。”
缪存顺从地一声不吭,骆明翰在右转的间隙瞥他,见他乖乖巧巧的,主动开口:“怎么不问我带你去哪儿?”
“都可以。”
骆明翰绅士地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去哪儿?”
缪存没有想很长时间,“想去美院。”
“美院?”
“嗯,”缪存整个人屈膝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我想和你一起在美院里走一走。”
骆明翰很快便明白过来。缪存有这样好的天赋,却落选在一个三流的职校里泯然众人,美院应当是他心底最深重的渴望。
意识到这一层后,眸底的神色便温柔了许多:“好,那就去美院。”
正是暑期,校园里行人寥寥无几,只有教职工宿舍楼底下还一如既往地热闹。骆明翰对这儿轻车熟路,停好了车后才意识到一件颇为重要的事:“你没鞋,怎么逛?”
缪存被他气笑了:“你刚才不是扔得很痛快吗?”
解开安全带,冲骆明翰张开手臂:“你背我。”
“我背你?”骆明翰彻底傻眼,太久没跟学生搞过了,不太懂他们现在的路数。
缪存“嗯”一声,认真又乖巧地盯着他:“不行吗?”
骆明翰失笑:“行。”
脱下西装,扯下领带,解开袖扣,将袖子卷上手肘。
“你不会背不动吧?”缪存心存怀疑。
骆明翰掌心朝上着冲他勾了勾手:“过来。”
缪存靠过去,被骆明翰攥住手腕,整个人都被拉得一个失衡,扑倒在他怀里。
继而腿也被掰了过去,整个人变成了分着腿跨坐在骆明翰身上的姿势。
缪存忍不住吞咽,胸腔里的心跳与鼓膜共振。
骆明翰的手掌沿着他的光裸的小臂下滑,指腹触压着青色的血管,滑至掌心,牵住,带着缪存的掌抚上身躯。
隔着衬衫,火热的。
骆明翰就这样扣着他的手,强行让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胸肌上。他俯身过来时,缪存感到肌肉有漂亮的贲动。
骆明翰凑到他耳边,气息很热声音很低,认真地、一本正经地、不带任何腔调地问:“你觉得呢?”
缪存心跳的失衡在这一刻抵达了巅峰:“你——”他恨铁不成钢,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骆明翰没回答他,英挺的眉眼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锁着他,继而压着缪存腰窝,不声不闻地用力吻了上去。
缪存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剧烈颤抖了一下,激起骆明翰内心一片怜惜,他更深地抚弄着他,让他最终顺从了下来。
在静谧的车厢外,篮球撞击水泥地面发出砰砰声,“这儿这儿!”有人传了球,有人投了篮,小孩蹒跚学步追一只邻居家的大黄狗,“慢点儿!慢点儿!”有人碎着步,有人摔了跤,大人的、婴儿的、自行车的、风穿过树叶的,在橙黄色的路灯下交织成夜晚的一片人间。
渐渐的,这些声音全部从缪存的耳边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骆明翰吻够了才放过他,而缪存发现T恤已经被推着卷上腰腹堆到心口了。
操场上的人眼见了奇怪一幕,见到一个少年赤着脚像被火烧着了似的连滚带爬地从路虎车上仓促逃下——
“变态!”
车内蓦然爆发出一声大笑。
第19章
缪存赤脚跑了几步,被骆明翰从背后抓住。教职工楼下都是岁数大的带小孩儿遛弯儿,好热闹,此刻都把目光瞥了过来。骆明翰拧着他胳膊:“不是让我背你吗?”
缪存被柏油路上的碎石子硌得脚底心疼,咬着唇:“……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指接个吻差点连衣服都没了。
骆明翰在他耳边轻语:“男朋友的事,能叫动手动脚吗?”
缪存语屈,不想理他。骆明翰半蹲下身,命令他:“上来。”
这下看热闹的更多了。
“哎那不是——”喧闹中隐约有低语,似乎是认出了骆明翰那张熟悉的脸。
缪存只能跳到他背上,被他垫着屁股稳稳托住了,两手圈住他脖子催说:“……快走。”
他比看着的更轻,骆明翰背着他,像背一把刚割下来的牧草,青涩而轻盈,就连呼吸到的气息都很清澈。他一边稳步往操场看台走,一边问:“几斤?”
“一百二。”缪存往重了说。
骆明翰手上不规矩,缪存被他捏得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骆明翰的手复又规矩了,“小骗子。”仿佛刚刚那一下,只是为了验证缪存身上到底有多少肉。
夜色下,缪存的脸红得不是很明显,但呼吸间的温度窜得很快。经过新一栋楼下,骆明翰忽然说:“这是我弟弟的宿舍,在八楼,第一次见你,就是帮他从宿舍楼里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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