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敬弛更烦了。
他这三个月都没好好着家,不是在车上就是在飞机上,偶尔看一眼转账消息,才记起自己公寓里还养着个大活人。
瑞挪跑上前,张口就质问他:“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杜敬弛盯着对方肩侧的柏油马路,强迫自己别去回想那天争吵的场景:“我让你等了?”
瑞挪头发长长了,皮肤也返白些,有点奶油小生的影子,却像头横行霸道的小蛮牛,直往杜敬弛面门冲撞:“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杜敬弛轻飘飘甩下一个忙字。
留学生一开始还讲中文,后来干脆操着口连环炮似的英语把委屈一箩筐砸出来,说到最后他又什么都讲不出来了,脑袋里全是杜敬弛流眼泪的样子,心底泛酸。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瑞挪换成普通话,“之前那次你喝醉了,我不是故意想要吵架的,我只是——I just don't want to see you trapped in the past anymore!”
眼看他越说越激动,杜敬弛被烟呛了一下。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的道歉呢?”瑞挪碧蓝色的眼睛不放过他,“每天晚上我都在这里等你,中国冬天的时候很冷,夏天又很热,你看,我手臂上都是mosquito的bites,It's driving me crazy!”说罢抬起两条手臂证明给他看。
杜敬弛把眼睛从他伤痕累累的上肢移开,偏离主题地夸了句:“普通话讲得不错啊现在。”
“That's for sure...我是所有老外里成绩最好的。”荷兰人语气得瑟,把教材塞进书包,鼻头动了动,“杜,你知道你闻起来很醉吗。”
“很浓吗?”
瑞挪点点头:“我站在路灯那都可以闻到。”
“刚从一个局回来,喝得有点多。”这么回家免不了被汪晖楠教训。
杜敬弛转身,又朝刚爬上来的路走下去,侧头招呼道,“你去哪?我送你,顺道散散味儿。”
瑞挪贴到他身边,一股热气扑向杜敬弛:“杜,这算不算你在邀请我一起散步?”
他光顾着追问杜敬弛,没注意脚下的石柱,一下被崴了个趔趄,差点摔到马路中间去,幸好杜敬弛眼疾手快抓住了,这才避免小老外摔个大马趴:“你能不能看路?”
瑞挪傻呵呵地靠住他,搂过肩:“You saved me.”
“哥们,热。”杜敬弛嫌弃地躲他脑袋上飞旋的小虫。
杜敬弛路过便利店买了两瓶水,扔给台阶上热气腾腾的金毛。
看着瑞挪背着小书包,短袖短裤一副好好学生的样,杜敬弛突然起了心思,问他:“你现在每个月给我交完房租还剩多少钱?”
瑞挪望天心算,回答道:“五六百人民币吧。”
“我贴你三千,不兼职的时候来给我打工怎么样?”杜敬弛浑身滚烫,灌了两口冰水,嘴唇湿亮,“滨海公园有个流浪动物救助站,搞公益慈善的,现在缺一个看店的店员。你要干的就是把客人吸引到店里逛一圈,带一带店里的销售额。当然了如果周边卖的好,奖金另算。”
瑞挪只是看着他:“你在吗?”
“偶尔。”
瑞挪低下头,把矿泉水瓶盖好:“你去我就去,不要钱也行。”
杜敬弛笑了:“喂,哪有人上班不要钱的?”
瑞挪颠颠小书包,倒是很认真地说:“反正现在我交给你的房租也不够,为什么不能免费帮你做些事情?只是我谁都不认识,不像在学校有同学,在咖啡店有朋友,一个人干活非常无聊...如果你能陪我就好了。”
他一脸理所应当给人卖命的表情,加之半小时前才主动给自己道过歉,弄得杜敬弛无言以对,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愧疚,好像自己是个坑骗无知少男的黑心商家,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愿意答应。
杜敬弛看了眼玩水瓶子的男生,晕乎乎地想,店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要管收银、介绍,店面安全...有时候放在桌子上的草娃娃被顺走也很难及时发现。
可又不是让他一外国人管这些,明明是让他打扮打扮去吸引顾客的——
杜敬弛不愿再动脑筋,抬脚跺了下地面:“又不是让你全勤你还唧唧歪歪的!”他把头一甩,往前面走。
白给还不领情!
瑞挪跟上:“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你来陪我一起干活。”
杜敬弛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就是不愿意!不愿意算了!搞得我强迫你似的!”
瑞挪被这么一指一吼,二话不说拉住他:“我愿意啊,我没说我不愿意,什么时候去?”
杜敬弛冷笑一声:“你别去。”
“杜,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杜敬弛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那我应该用什么语气跟你讲话?”瑞挪不依不饶,“杜,我说话一直是这样的。”
“...你不是!”杜敬弛无奈地停下步伐,认认真真道,“你究竟干不干?你不干还有大把人想——”
“干。”瑞挪凑过来,“那你究竟来不来?”
杜敬弛瞟了他一眼,眉尾锋利得跟刀尖一样:“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瑞挪撇嘴:“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是老板,我爱怎样就怎样。”杜敬弛硬气地说,“你现在把兼职日期发我手机上,我让店里安排时间。”生怕人跑了。
瑞挪发完,挤在杜敬弛身旁,脑袋伸过来看他屏幕:“杜老板,收到了吗?”
杜敬弛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说了声嗯。
周末,瑞挪急匆匆奔赴岗位,穿着指定服装站在店门口的小桌后边,第一天上工还有些不知所措,面对几位顾客,荷兰男生略显磕巴的中文并未及时捕捉住大家的兴趣,就这么放走了他们。正当公园客流量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难以招架时,杜敬弛不知道从哪蹦出来,就像中文教授同瑞挪讲过的孙悟空那样,神气活现地控制住了场面。
瑞挪目光闪烁,看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杜,模仿起他向顾客介绍的语气,很快结出不少单子。
中午休息时,瑞挪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杜敬弛一米八几的个子缩在折叠床上,困顿地答:“我不来,别人都快把你吃了。”
爱心站里静悄悄的,瑞挪默默调低了手机音量,打开相机,对准杜敬弛毫无防备的睡颜拍了一张,随后紧张兮兮地锁进私密相册,又三番两次输入密码点进去欣赏,将图片放得大大的,连有多少根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
杜敬弛翻身,吓得他一按关机键。
扭头确认杜敬弛没醒,他才重新开机,调出照片,拿软件自带的涂鸦笔往那张光洁的额头上画了一个金箍,还有两只小猴耳朵。
他关掉屏幕,望着店外青空白日,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寂静无声的癫狂,像迷宫里找不到出口的玩家,在一堵接一堵的围墙前捶胸顿足愤怒至极。调出相片又蓦然滑走,重复几回,疲惫地捂住眼睛,忍耐这场莫名其妙的困境。
杜敬弛也会像他一样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瑞挪想不明白。
第68章
做生意是累的,杜敬弛以为瑞挪到点会叫他,没开闹钟,结果一睁眼,天已经半黑了,瑞挪一个人站在店外揽客,店里是专门照顾他睡觉还是怎么的,没开灯,也没放别人进来。
见小老外应对得井井有条,杜敬弛松了口气,掀开羽绒被跑出去,顶着一头鸟窝窜到瑞挪身边,一边对客人笑,一边咬牙切齿地问:“干嘛不叫醒我?”
瑞挪身心俱疲地说:“就剩最后几个娃娃了,你等会再折磨我。”
杜敬弛笑得阴森,后槽牙咯吱响:“活该累死你!”
杜敬弛原以为孟醇蛀开的缺口会一直痛,其实没有。那件外套被新添进柜子里的衣服挡得很深,以至于他无需刻意都忘得干干净净,只有梦里才忍不住贪恋一会与孟醇相交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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