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都很疲惫了,但杜敬弛的眼睛依旧像装着星光银河一般看着他,慢慢垂下脑袋,依偎在孟醇肩头,手掌温热贴在他干燥的颈侧。
孟醇拉着那只手来到下巴、嘴唇,将鼻尖埋进杜敬弛匀了沐浴露香味的掌心,是为他们分享的同一种气味,两个人密密麻麻织在一起。
晚上空调时好时坏,杜敬弛睡得满身大汗。
他醒来的时候,孟醇在客厅整理徐妈的遗物。那个黑漆漆的骨灰盒被擦拭干净,放在茶几上,旁边垒着几本老相册。向阳的一小块地方打着晾衣服的架子,孟醇洗了他青年时期的旧衣服,好让杜敬弛有的换。
杜敬弛随手把书架上有掉落风险的相框往里推了些,没打扰他,坐在沙发上处理两天没看就堆积如山的工作信息。也不知道这些钱都赚到哪去了,感觉没多少进自己荷包,事情倒是一波接一波地来。
杜敬弛看孟醇找出一个大纸箱子,东西归置进去,似乎要出门,便收起手机说我送你啊,咱们开车。
孟醇听他手机叮铃响个不停,说:“外面热,你在家等我吧。我去一趟镇上。”
杜敬弛看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把车钥匙塞进孟醇怀里:“那你开车去。”
他站在门口目送孟醇下楼。
电话接通,传来汪晖楠的声音:“你跑哪去了?”
杜敬弛远远望见孟醇从树下路过,转身跑进房间,在那扇小窗户后继续追孟醇背影:“我来哑巴村了。”
汪晖楠一阵凝长的沉默。
“过两天你爸就回来了,我们一家人要去参加万弘周年宴的,记得吧?”
“...妈,我不想去。”
汪晖楠深吸一口气:“两天以后回家。”
她斩钉截铁说完,挂断电话。
孟醇到家的时候,空调又坏了,杜敬弛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卷凉席,铺在地面坐着,漫无目的地刷手机消遣。腿上一道道的,全是让竹席夹出来的红印子。
孟醇放下手里的东西,卡着腋窝把人拎到沙发上。
杜敬弛看见他就咧开嘴角,环住脖子问:“你去镇上干嘛了?”
孟醇说:“买点东西。”镇子卖电器的地方没开,杜敬弛又怕热,他是打算先修理修理,将就一晚,隔天再重新喊人上门换掉旧家电。
“你拿出门的那些东西嘞?”杜敬弛伸长小腿够过箱子,里面装着五金和一些工具。
“我养父的墓建在村附近,我把我妈的遗物和骨灰都带过去埋了。”
杜敬弛说:“不打算带我去看看啊?”
孟醇问:“你想看?”
“想。”
孟醇解释:“墓在山里,要顺着草丛爬野路上去。”
“那也想看。”杜敬弛抬腿夹住孟醇的腰,把他压到自己身上。
孟醇拍拍他的背:“好。先吃饭,吃完等太阳小一点就带你去。”
杜敬弛换了身旧衣服,赶在多云的时候拉孟醇出了门。
荒山长着一片齐人高的野草,叶片戳在身上又疼又痒。最后还是孟醇一把将杜敬弛驮肩上坐着,按照记忆中的线路,拨开草丛往山上走。
中途经过几棵老树,孟醇放下他,让他靠着树荫外侧往前。杜敬弛发现什么东西挂在树枝上盘延,一看几颗垂下来的蛇头,头发都竖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醇捏捏他的手腕,示意快到了:“都是没有毒的圆脑袋蛇,不怕。要咬也是先咬我。”
杜敬弛直冒冷汗,生拉硬拽把孟醇从树底下揪出来。
坟包堆在山顶,石碑未篆刻字迹,面朝村庄。
孟醇本来要去镇上买一块墓地。
“我记得小时候看过几张照片,是我妈跟养父在工厂的合影。那会他俩年轻的很,听我妈讲感情一直特别好。我长大一些,身边的老人也都是这么告诉我。”孟醇望向山外,小小一圈的哑巴村,“...今天就做这些了。”
杜敬弛想到这里埋的是孟醇亲人,一点儿也不怕了。
“叔叔阿姨听见你这么懂他们,到时候在下面聊天要开心坏了。”杜敬弛站去孟醇身边,尽量使声音放松自然,“你知道我爸当年还没钱的时候,敢追我妈呢,被我姥姥姥爷围着打,说不准坏我妈前途。...后来我爸有钱了,俩老人一样数落他,一直到去世。”
孟醇轻轻笑了一声:“叔叔有定力。”
杜敬弛问:“你呢?”又反应过来不该这个时候问,找补着开玩笑说道,“你一个当兵的肯定也不差嘛。”
孟醇说:“杜敬弛,我得走了。”
杜敬弛一愣,怔怔顺着同一方向眺望黄昏。
孟醇转头看着石碑,“晚回去一天,猴子三个人面临的风险越大。现在我已经跟瓦纳霍桑的局势脱轨了,证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问题。我不想再留下遗憾了。”
杜敬弛安静地问:“...我不算遗憾吗?”
孟醇心口一疼,许久没有说话。
“算。”孟醇眸光似火,包裹杜敬弛。遗憾总是留给活人的,他不准杜敬弛被这些事情侵蚀,“所以我更得走。”他更得保护好杜敬弛熟悉的每一个人。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到回家的时候,杜敬弛不让孟醇碰,宁愿给草丛刮得浑身起红疹子,硬着头皮绕开老树,怎么都不理他。
孟醇亦步亦趋跟了半路,为他挡了半山的硬草,眼见杜敬弛胳膊破了,直接拽回来扛到肩上,任杜敬弛扯他耳朵也不松半点劲。
杜敬弛总归没舍得真用力掰。他晓得孟醇说到做到,既然开了这个口讲明要走,他就是浑身解数以死相逼,这二货一样能给自己软硬其下达成目的。
何况徐妈的事儿在前,猴子三个大活人在后,换成杜敬弛自己,也确实没办法弃之不顾。
想着想着,对孟醇的不舍倒是愈来愈浓,厚重得现在人还背着自己,他就惦记的要命。
快到山下,杜敬弛终于吱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孟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几天。”
跑那么快。
杜敬弛不满地勒紧臂弯:“再陪我三天。”
孟醇托着他的手突然就放松不少:“好。”
“...进村了,我自己走。”杜敬弛挣扎着要下来。
孟醇猛地颠他一下,吓唬得杜敬弛两条腿立马紧紧盘住自己腰间,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孟醇跑起来很快,很稳,风簌啦簌啦扑在耳边,像臊杜敬弛似的。
这个点刚好村里一群小孩吃完饭,聚在外面打闹,见他俩一个背一个的亲密样子,连连起哄,还要专门去跟乘凉的哑巴奶奶打手语,告诉她有人羞羞脸。
杜敬弛破罐子破摔抬起头,朝这群小屁孩喊:“小心等会我让刘姐抽查你们背书!”
小麻雀们果然怂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只留哑巴奶奶笑呵呵地坐在轮椅上,幼儿一样慢慢拍着手,看孟醇背着人消失在矮楼门口。
杜敬弛刚被放下来,又立刻从正面跳到孟醇身上。掏个钥匙就能进门的功夫,谁也不愿意,就在家门口亲的难舍难分。
第85章
杜敬弛折腾完,累兮兮倒在沙发里,孟醇站在小板凳上拆空调、修空调。
热水器也鼓捣好了。
连房间那张小床,孟醇都拿螺丝多旋了两块板子,变宽许多。杜敬弛看着,心突然沉淀下来,坐起来拿药箱子,帮他换药、缠新绷带。
凉席上铺了两块毯子,躺着不夹肉不别扭,配合屋里逐渐降下来的温度还有点飕凉。一直都是杜敬弛在的地方,就容易沾上股说不出道理的香,被窝里翻个身满是好闻的味道,阖眼很轻松,少梦。
汪晖楠隔天又忍不住问儿子今天在干嘛呢,杜敬弛正好跟一群小孩挤在树荫下乘凉,收到信息,拍了张孟醇帮哑巴奶奶搬东西的背影发过去。
到下午,他妈才幽幽答复道:记得回家。
杜敬弛当然没忘,他是想着把孟醇一起带走,但孟醇却让他先回去,说自己再在村子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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