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挤在一个人睡都够呛的小铁架床上,杜敬弛两轮后已经没什么精力,孟醇见好就收,贴着他的后背抱在一起。
怕杜敬弛出完汗会冷,他躺在内侧,稍微动动眼睛,余光扫到窗台的小盆绿植,阴天里显得没那么葱郁。
孟醇发觉杜敬弛收不住的低气压,眼睛跟上那盆蔫蔫的小草,起身下了地。
杜敬弛看着他从盆里捡出几条黄绿色的落叶,坐回来,两只大手将它们打了个结,锁链轻声响着。
杜敬弛趴到孟醇身边,问:“编啥。”
孟醇编得比哑巴村的小孩快,但远不如奶奶从容,叶子尾巴折进鼓包的时候还有点笨拙,剩余又灵巧起来,杜敬弛一下就看出来他做的什么。
“你干嘛不做满月?”
孟醇把草月亮放到他手里:“满月不就是编了个球么,做峨眉月好看。”
杜敬弛把月亮塞回他怀里:“我不管,我只要满月,我喜欢满月。”
孟醇就把弯月亮拆了,重新编了个浑圆的月亮给杜敬弛。
杜敬弛对小草球反而无比爱惜,托在掌心里滚来滚去。
孟醇靠床内侧的墙坐着,膝窝还超出床沿些,脚支棱在地上。杜敬弛比他离床沿要近,看着背影,孟醇忍不住碰碰他的后背,问:“能呆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杜敬弛转过半张脸,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等会我就去找律师了,在陪你一会。”
孟醇捏着他一小角衣摆摩挲:“你爸来了,你知不知道?”
杜敬弛看着他:“你猜我知不知道?”
孟醇笑了:“你咋知道他来了?”
“我来的时候告诉我妈了,”杜敬弛说,“我妈就告诉我爸了呗。”他眼睛一眯,“你怎么知道我爸来的?”
“他来这找我了。”
“...哦。”
......
杜敬弛离开监管所时已近黄昏,他站在大楼门口不远的一垛墙旁,一手夹烟,没抽上几口的烟灰亮着与天空差不多的火光,闪烁着落进土地。
他其实也才晓得他爸来了——这也够他焦虑。要是他爸都帮不了孟醇,怎么办?
他站在落日余晖里的剪影是黑的,杜泽远又站在更远的草坪看着杜敬弛,看他拿出手机,在想这通电话会不会响到自己这儿来。可是很久都未听见他的老铃声响起,只有循着自己背影而来的汪晖楠,并肩立在他身侧:“就傻看着呀。“
杜泽远点点头:“我看他一个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汪晖楠拍他一把:“儿子找你不行,不找也不行。你真是难伺候哦。”
杜泽远握住她搡自己的手,微微偏过头在妻子耳侧说:“汪小姐,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喝酒去吧。”
汪晖楠笑着摇摇头,似乎光阴流转又回到她们青春年少的时光,那会童童还没住过来,离杜敬弛出生也还有很久。
杜泽远摇摇两人牵住的手,说:“之前你想看血瀑布,不是让我拦下来了?等这件事办完,就当我赔罪,咱俩一起去一趟吧。”他补上一句,“我都好久没出过远门了。”
“你出差不是出呀。”
“那能一样吗?”
“好好好...”
一家三口相邻各自不远站着,外头的天越来越黑。
瑞挪去了食堂,去了负层,没见到杜敬弛的影子,于是又跑到审讯室。到处找不着人,他伸长了脖子往走廊张望,犹记孟醇是最尽头的房间,但安保表示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让他明天再来。
最后瑞挪灵机一动用了杜敬弛的大名,安保听见是“大主顾”,咂咂嘴,嘱咐他快些便自行离开了。
孟醇食不知味地嚼菜,当牢门再次被打开,他停了一下,却并非自己想见的人。
金毛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你知道杜去哪了吗?”
第99章
孟醇摇摇头,瑞挪便客气又不大客气地挨着那张小床坐下。
孟醇回过头看他,把餐盘里未开封的酸奶丢过去。金毛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想起曾经部队里打完架,被摁着脑袋认错的后辈,一样拧巴,最后就让长官罚去蹲水泥坑,什么时候低头什么时候吃饭。
刚跟杜敬弛亲昵完不久,他带着一颗懒洋洋的心看待瑞挪,颇有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
瑞挪半空接住小小一盒酸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屋里静悄悄的,窗外正在往下落小雨,噼里啪啦打在栏杆和玻璃上,他脑子里闪过几帧与之在中国见过的唯一一面,突然愤懑地说:“今天庭审不公平。”
听孟醇嗯了一声,瑞挪有些不忍心道:“很卑鄙,很无耻。”
孟醇忍不住笑了,他觉得今天下午杜敬弛未出口的心事大概也是这样两句话,所以才皮笑肉不笑,老找茬。
瑞挪以为在笑话自己中文蹩脚,不乐意地说:“大家都在想办法帮你。”
孟醇胳膊架在椅背上,眼睛望着摆放在桌面的草月亮。
瑞挪抬起头看看孟醇:“你不能表现的太...”他想了半天,“...杜要受你影响了。”
孟醇瞥他一眼:“你跑去中国打扰人家的时候,没这觉悟?”
“嘿!你这样不痛快了!”
瑞挪站起来,声音在墙壁之间来回激荡。
孟醇被他逗乐,调侃道:“还记着呢?”
瑞挪一拍脑门,转身面壁。
扪心自问,确实一意孤行给杜敬弛添了些麻烦,但总归比不过你吧?包袱拖家带口来,冲人头上砸,一个孩子、一个医生、一个雇佣兵,还有一个雇佣兵...瑞挪想,他要是杜,就宁愿只捞自己一个。他站在分叉路口,大概不会太慷慨,毕竟那句痛快实际使自己不舒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点过节抵不上萌生的谢意,瑞挪看着刷白的墙壁,转回半张脸说:“你要相信我们。”
孟醇再嗯了一声。
瑞挪本来揣着不少肺腑之言,全让孟醇的态度削减完了。他本来想问问对方怕不怕,深入开导一番正面临牢狱之灾也算得上熟人的兄弟,现在咂摸起来是有些说不出口。
他真不爱跟强势的人打交道。
最后他在建筑外面找到杜敬弛,小雨还在继续下,黑衬衣皱巴巴的人站在垃圾桶旁边,烟灰槽里似乎都是他摁灭的烟头。
“喂,进去吧。”
杜敬弛低头,半根烟又消逝了生命:“你回吧,我自己呆一会。”
“等会该下大雨了。”
“没事儿,离大楼又不远。”
瑞挪没办法,塞了把伞给兄弟,独自踏着越来越大的水花去楼内避雨。
他坐在一玻璃之隔的位子上等杜敬弛,感觉脑筋特别锈,昏昏沉沉睡着了也不知道,做梦梦见很久以前在中国的大学里念书,汉字跟画一样难懂。
不难吗?他拧眉毛闭眼睛,梦里还在捣鼓痛快的释义。
半夜惊醒,建筑已经暗灯,只剩下几盏明路的光源幽幽射着地面,走廊来往的职员也只有那么两三个,速度变得没有天亮时快。
瑞挪揉揉眼睛往外边看,杜敬弛当然不知去向,他郁闷地甩甩金发,倒回靠背上。
接着两天没人和瑞挪联系。杜敬弛本身在海牙附近找了间临时住所,瑞挪实在撑不下去,独自到那彻彻底底睡了一天,加起来已经三天不晓得有什么进展。是迅速呢、为零呢,瑞挪心有余而力不足,躺在床上东想一下西想一下,脑袋还是生锈。
他摸摸挂在脖子上的铭牌,解开拿起来察看,小金属片比死机的大脑锃亮许多。
自孟醇将上校遗物交予他,他就一直收在身上。头年他只要无聊便从胸口挑出链子默读刻在牌面上的字,早能实现倒背如流,作何时何地不受限制的简易缅怀。
瑞挪突然坐起来,一手攥紧铭牌一手在被窝里翻手机,可怎么都联系不上杜敬弛,他怒叹一声,掀开被子鞋带也没系牢,撞开大门往车子冲。
回法庭路上他又发了不少消息,倏地想起这段时间杜敬弛因为忙孟醇的事电话总静音,大中午正繁忙的时刻,更没法找着人了!
上一篇:分手而已他怎么突然发疯
下一篇:注意,禁止垂涎顶级豪门小少爷!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