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尔(13)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被逼着搬家的。”前邻居用手爱/抚着自己的泡面,担忧地望着纪然。
该不会,又是闻名……纪然缓缓放下水瓶,紧张地盯着前邻居的嘴唇。
“3月几号来着,想不起来了,我刚加完班准备回家。天早就黑了,有那么点冷,我正在想该吃什么夜宵,吃什么呢,拉面还是饭菜呢……”
“咱们还是,跳过背景描写吧?”纪然苦笑一下。
“我想啊想,突然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男的,挺大的个子,把我怼到墙角,我还以为我要失身了,”前邻居嘴唇颤抖着,眼含泪花,“吓死我了。”
“他逼你搬家?”
“可不,”前邻居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他限我一个星期内,把剩余的租期转租给他。我说你算老几,我就不搬家。他说,那我打断你舅的腿。”
大概就是闻名了,除了他谁会采取这种暴力协商手段。但纪然还补问了一句:“他长什么样?”
“挺帅的,眉毛很浓很长,眼窝深深的,鼻子高高的,但怎么看都是个反派的感觉,带着股痞气。”
是那个野人没错。
“我和房东一商量,直接坐地起价,也还不错……”前邻居突然低呼一声,“我的面汤泡没了!”
纪然想起同事小王还处于干旱状态,急忙起身,“你快吃吧!我回去工作了。”
“你小心点啊,小心他诱拐你女儿。”
“多谢你。”这个他倒是不担心,如果闻名有心如此,恐怕乐乐都被转手十回了。
“你这身运动装适合你,显得特清纯,像拉拉队的。”前邻居说完,埋头呼啦呼啦吃起面来。
阳伞下热得像个微波炉,小王接过可乐,痛饮半瓶,打了个疏通下水道似的长长的嗝。
“呃……假如我指着你这瓶水救命,恐怕现在已经凉了。”
“这天气,凉不了。”
“等会我请你吃冰淇淋。”
纪然把冰水贴在额上,望着远处地表附近颤抖的热浪,揣摩着闻名的心思。他认识自己,而自己记不起他,这种信息的不对称,有时候是极为可怕的。想着想着,纪然竟打了个寒战,手机也跟着震了一下。
是他正在想的那人发来的消息:“留饭。”
——————
“爸,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
纪然把正在读的故事书搭在膝头,看向小床里的女儿。乐乐眨着又黑又圆的眼睛,抓着自己的一只小胖脚抠得正欢,似乎还想举在嘴边啃,但受到身材限制未能如愿。
“这个呢,每个小朋友拥有的人是不一样的,别人比你多了个妈妈,你比别人多了小叔和太姥爷啊。”
“阿亮有一个叔叔,一个姑姑,还有太姥爷,太姥姥,太爷爷,太奶奶,”这么多的称谓绕得乐乐话都说不利索了,嘴角流下口水,“可他还是有妈妈。”
“那他很幸运,”纪然用手帕擦拭女儿胖脸蛋上的口水,“但你得到的爱不比他少。”
乐乐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再读一个故事。”
终于哄睡了女儿,纪然估摸着闻名快来要饭了。10点左右,他收到了闻名的消息:“下楼一趟,给你个惊喜。”
惊喜?千万别是惊吓。纪然想起被逼走的前邻居,犹豫一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那瓶自制防狼喷雾,揣进了家居短裤的口袋里,拿好钥匙下楼去了。
晚上凉快了一些,月夜静谧,空气中飘着某种花的甜香。那个高大的野蛮人伫立在车边,穿着白衬衫,领口半敞,对步伐犹疑的纪然扬起下巴,“过来。”
他只好挪动两条修长白/皙的小腿,慢慢蹭过去,有些不安地问:“名哥,这么晚了,要去哪?”
闻名没有拉开车门,而是径直绕到车后,“在地上蹭什么呢,你在跳探戈吗?还是怕扯到蛋。”
纪然抓着衣角,带着一丝怯意跟过去,惴惴不安地与男人对视。
闻名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得意的微笑,挤了下眼睛,随后猛地打开后备箱。
“啊——”纪然脑中轰隆一声似有惊雷炸响,捂住嘴尖叫着后退,被停车位边缘绊了下,一屁股跌坐在草坪里。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尸体!不,还在眨眼睛,似乎是……
“学长?”纪然把手从唇边移开,像是怕吵醒谁似的,哑着嗓子,“刘烁?”
后备箱里的男人猛点头,嗓子眼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他手脚被缚,嘴也被堵着,浑身上下仅着一条内裤,脸上似乎挨了几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
闻名对呆坐在草坪上的纪然伸出手,见他没反应,便走到他身后,大手架在他腋下,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拎起来。
纪然终于缓过神来,神色惊恐,抓住闻名的胳膊摇晃,“名哥名哥名哥,这是怎么回事?”
闻名歪头看着他,轻声笑道:“你能不能,别总是像唱rap一样喊我。”
“你怎么把他给抓来了?”
闻名想当然地说:“你不是被他坑得很惨吗?不想出气吗?”
“可是,这样也太……”
学长像一条巨型毛虫般蠕动着,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纪然,一个劲的哼唧。
“如果你敢喊,我就把你的嘴缝上。”闻名说完,就俯身“刷”地撕下学长嘴上的胶带。
学长疼得闷哼一声,口唇附近的胡须都被粘下来了,很快一片红肿,像只猴子。
“纪然,不,爹……”学长颤巍巍地开口了,“爹,你绕过我吧。”
闻名鄙夷地皱眉,嗤笑一声,“真够不要脸的。”
回想起那极度耻辱、心酸的一天,纪然小声骂了句“混蛋”,对着学长的脸不疼不痒地挥了一拳。原来,拳头与脸颊擦过的感觉是这样的,纪然并不喜欢这种残忍的触感。
“我对不起你,这不是回来了吗,准备这两天就正式向你道歉呢。”学长可怜兮兮地梗着脖子,仰视着纪然,“谁知这位,这位名哥提前把我带来了。”
闻名的眼梢动了动,把刚叼到嘴边的烟拿下来,“你管他叫爹,管我叫哥?”
学长楞了一下,迅速改口,“大爷,您是我大爷。”
“只是打一拳而已吗?”闻名瞟了眼愤怒与纠结参半的纪然,“我车里有工具,要不要用?”
纪然刚想拒绝,只见学长像鱼似的扑腾了一下,“爹!你忘了咱们的大学时光了?你大一的时候,我还和你演过情侣呢!”
闻名扬了扬眉梢,脸色一沉,抬脚就踹。
学长的脸挤成一团,发出惨痛的闷哼,缓了半天,才不解地问:“您踹我干嘛?跟您有关系吗?”
“名哥,我不想看见他。”纪然苦涩地说。反正,这个混蛋也吓得不轻,还挨了打。虽然曾发狠说要追他到地狱的第十九层,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也会被困在那里不是么。
“那就扔海里吧。”闻名轻松地说道。
听见这话,学长声泪俱下地哀求:“要不,我把我妈介绍给你姥爷?跟他那岁数比起来,我妈也算性/感少妇了!”
“走吧,去海边转转。”闻名又把胶带粘回学长嘴上,“砰”一声关上后备箱。
“不不不,”纪然惶恐地摇头,清澈明亮的双眼瞪得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直接把他放走就好了。”
闻名轻轻抿起那对薄厚适中的嘴唇,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一边喷着烟雾一边大笑起来。
纪然也反应过来,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你在开玩笑?吓死我了。”
闻名从驾驶席取来一把小刀,再次开启后备箱,割断了学长手脚的束缚,后者四肢打着颤爬出来。
“你就这么回家吧。”闻名冷冷地说。
学长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人,不停鞠躬,随后缓缓撕下自己嘴上的胶带,面向纪然,“爹,后来王总去哪了?好久没有他消息了。”
纪然厌恶地别过脸,“不知道。”
“那我就,滚蛋了哈。”学长慢慢后退着,在确定自己摆脱困境后,猛地转身哇哇大叫着跑了,仿佛刚从精神病院逃出生天。
学长兔子般惊惶逃窜的背影逐渐隐入夜色,纪然感到长久郁结在心间的一股闷气,随着夜风散去了。
——————
第14章 狼子野心
“你怎么和这种怂货演情侣?”闻名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服。
纪然为自己的遇人不淑而反驳:“直到坑我之前,他一直不错,真的。我不知道人会突然转变。”
闻名轻哼一声,“哪有突然,都是必然。”
“名哥,谢谢你,”纪然低声嗫嚅着,“你为什么要帮我出气呢?”
“大概是吃人嘴软吧,正好这几天闲一些。”
上楼的时候,闻名走在前面。借着不算明亮的声控灯,纪然才发现他左手的手背有血迹。
“名哥,你的手受伤了?”
“小伤,你那个学长,随身带着个剪鼻毛用的小剪子,划了一下。”闻名停下脚步,像看时间般随意地扫了眼自己满是干涸血迹的手背,“他掏出那把小剪子比划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没留神被划了一下。这东西居然也随身带着,他鼻毛每天能长几厘米?”
闻名似乎很开心,话比平常多了一些。
纪然感觉喉咙酸胀,十分过意不去,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伤口不大,但似乎很深,虽然血早已止住,但挽起的白衬衫袖口的大片殷红,无声地宣告着出血量惊人。
声控灯熄灭了,纪然跺了跺脚,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发现闻名不知何时离自己很近,似乎有点逾越人与人单独相处时的舒适距离。
纪然松开手,任由那只大手自由落体,“快上楼吧,你不是没吃饭吗?”
“其实,5点左右的时候吃过了,不过我饿得很快。”
取了晚饭,闻名用受伤的左手擎着保鲜盒,右手开门。纪然站在自家门里,略显焦虑地看着,薄红的嘴唇犹豫地开合好几次,最终还是说:“名哥,等我一下。”
很快,纪然就端着家里的药箱,跟在闻名身后,第二次走进这个男人的栖身之所。
晚饭是凉面,莴苣沙拉和鳗鱼,闻名边吃边瞄着像个小护士般专注于为伤口消毒的纪然,餐桌上方的暖色光线,为他秀丽的脸庞添了一抹暧昧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