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尔(46)
“可是我老板……唉……”
“目不斜视看演出就好了嘛,又不需要有过多接触。”
“我把票送你吧?让刘老师去看。”
“听听你这恋恋不舍的语气……这不是你的梦想之一吗?不要有太多顾虑,你就去吧。”
挂断电话,纪然苦恼地抓弄着头发。时间步履不停,悄然进入3月,终日撩拨他心弦的《歌剧魅影》将于本周六晚8点上演。
周四的夜里,纪然学完哲学,无力地趴在床上,拼命掩饰着心虚,刚想开口,却听闻名淡淡地说:“周六晚上跟我出去。”
纪然像上了发条似的,“刷”地直起身子,“改天吧,我周六晚上要和老朴吃饭。”
闻名将手中《李博士手把手教你谈恋爱》扣在腹肌上,蛮横地盯着纪然,“让他改天,我是VIP。”
“这么霸道,明明是人家先约的我。”
“我不管,我有很重要的事。”
“周日呢?不差这一天吧!老朴也有很重要的事。”
闻名想了想,竟直接给老朴拨了电话,还开了免提。
老朴很客气,还拽了句英文:“晚上好啊名哥,鼓捣衣服拧!”
纪然一面不安地搓动着脚趾,一面用余光瞥着闻名。
“晚上好朴先生,你约然然周六吃饭?”
“啊……对啊!”
“能改天吗?因为我刚好有很重要的事。”
纪然紧张地张开十个脚趾,轻轻咳嗽一声。
老朴倒是硬气,“不能。”
“不能吗?”闻名的声音低沉下来。
曾被胖揍过的老朴明显怂了,“这个……要不你问纪然吧?我无所谓啦,没什么要紧事。”
“哦,是吗?那然然周六就归我了,你们改天再聚吧,不好意思。”
“啊,哦,嗯……好吧。”
电话另一端传来刘老师销魂的御姐音,“朴同学,你还学不学习了?老师要生气了哦。”
老朴马上说了句“拜拜”,就挂断了。
纪然微微翻个白眼,有点愤慨却也如释重负。去不了也好,总算是有人替自己做个决断了。
闻名紧盯着纪然白生生的脚,随后俯过身抓住一只,举起来细细端详。
纪然有点不自在,心想这是什么癖好,“名哥,你喜欢脚啊……”
“然然,你有事瞒着我吧?”
“没啊,”纪然的脚趾不自觉地翘动了一下,想转移话题,“我会用脚竖中指哦,给你表演一个。”
说完,纪然冒着抽筋的风险,“啵”一下就来了个高难度的脚趾竖中指。
闻名轻轻一笑,“你知道吗,每次你紧张的时候,脚趾头都会像八爪鱼一样动来动去。”
“哦,我不紧张的时候也喜欢动……”
闻名缓缓将手指卡进纪然的指缝中,微微用力一夹,就惹得他惨叫不已,“疼死了要断了!”
“有事别瞒我,我喜欢一切都处于可控状态。”闻名松了手。
纪然揉着红通通的脚趾,“我每天两点一线,能有什么事嘛!”
“衣服做好了,明晚去试最后一次。”
纪然换上做好的西装,内着赠送的高档衬衫和领带,在店内走了几圈,最终停在闻名面前,接受对方审度目光的洗礼。
闻名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才简单粗暴地赞叹:“真TM帅,你把之前那些破衣服都扔了吧。”
这身剪裁精细的西装,无论是站、坐、行,还是抡胳膊踢腿翻跟头,其线条都完美贴合身体曲线。
SCABAL的面料质地极佳,泛着高贵优雅的光泽,深蓝色不显沉闷,更衬得纪然肤色莹白玉树临风,像是在拍时尚大片的男嫩模。
纪然不知道这身行头花了闻名多少钱,也不敢问。刚要脱下,却听闻名说“穿着”,语气不容置疑。
回家后,闻名没有下车,而是去工作了。纪然上楼取东西后马上再次出门,来到小区侧门。
他在等一个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的身影由远及近。男人停在纪然面前,“亲,你好,纪先生吗?”
“你好,亲,孙先生吗?”
“东西带了吗?”
纪然从西装口袋中取出音乐剧门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再便宜点吧,一千二。”
纪然微恼,“不能临时讲价,在网上说好一千五的。”
“明天再卖没准比这还低。”
跟销售员搞心理战?不自量力!纪然复将门票揣回,“那我就送人。”
“兄弟,你穿这么好的衣裳,还差这三百块钱?”
“没错。”
“哦你被包养了吧!哈哈!”
“孙先生,你会不会说话?这跟门票有关系吗?”
双方足足磨了20分钟,纪然用尽毕生所学的销售技巧,终于以1450元成交。虽然比预期的少了50元,梦想也落空了,但好歹是笔横财。
纪然快走到单元门时,发现那辆黑色林肯正在倒入车位。隔着挡风玻璃,他和闻名的视线尴尬地相遇了。
纪然大脑卡壳,想假装没看见,一溜烟钻进单元门,正蹬蹬蹬往楼上跑时,被闻名追上拦腰抱住。
“然然,怎么见了我像见鬼?”
纪然演绎着惊讶,“哎?名哥?你这么快就忙完了?我没看见你。”
“本来要和其他部门开会,半路又通知取消。你干嘛去了?”
“乐乐想吃布丁,我去便利店买……又想起她太胖了,就没买。”纪然瞎话张口就来,但还是悄悄红了耳朵。说是卖票的话,就会暴露之前说和老朴有约是假的,继而暴露自己想去赴约的事实……唉,以后再也不说谎了。
闻名揣度着什么,最终点点头,“嗯,她确实太胖了。”
——————
洪福和纪叙围着纪然转了好几圈,摸来摸去,赞不绝口。
“真是人靠衣装啊,帅了八个度。”
“这下子,连结婚的衣服都备好了……”
纪然把西装挂好,听纪叙问:“到时候我该管名哥叫啥?哥夫?”
乐乐也凑热闹,“那我该管名叔叫啥?二爸?”
“八字没一撇的事,别瞎想了。”虽然这么说,但纪然忍不住去想,真的开始同居会是什么情形。七年之痒,更年期,参加乐乐婚礼,一起去配老花镜,退休……
周六一整天,闻名都不肯说有什么计划,只说会来接他。纪然叮嘱完姥爷不要“以身作则”带孩子吃垃圾食品,随后坐进副驾驶,青绿感十足的气息飘来,是他送的薄荷味香水。
闻名收拾得很精神,穿着和纪然同款面料的西装。
“名哥,你喷了我送你的香水。”
“我去你家把你的西装和鞋拿来了,去后排换上。”
纪然照做之后,被载到一家面馆。怎么,吃面条还要正装出席吗?
两碗牛肉面上桌,闻名看了眼时间,说句“快吃”,就呼噜呼噜吃开了。
“名哥,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吗?”
“对啊,本来想带你吃点好的,但时间紧,快吃。”
纪然困惑地吃面,闻名则吃了三碗。出了面馆,一路堵车,到达目的地后,纪然的心“咯噔”一下像被疾驰的车给撞了,碰翻了五味瓶。
夜幕中,一座灯火通明,巨大的后现代风格建筑物巍然耸立。
他怔怔地望着音乐厅正门的巨幅《歌剧魅影》海报,耳边传来深沉磁性的祝福:“不存在的生日也要快乐,然然。”
纪然眼圈酸楚,一颗心像做了过山车,被抛上抛下。他们的位置很好,是特等座,入场坐定后,他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精准定位了魏总的后脑勺。
左侧是位女士,那右侧那个八成就是拼命讲价的买家了。
只有两排之隔……别回头,别回头……纪然用唇语下咒般念叨。
闻名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嘟囔什么呢?”
纪然羞惭得不敢直视他,“名哥……票很难买吧?”
“嗯,大概大半年之前,从别人手里加了钱买的。那时候,我还没追到你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你的邀约?”
“就是这么自信。”
灯光暗下后,纪然就再也无法把目光从舞台上移开。
“Lot 666,then(接下来是第666号拍品),A chandelier in pieces(破碎的吊灯)……”
惊悚、华丽而饱满的管风琴声,将整座音乐厅带回1870年的巴黎。纪然已经看过无数次25周年版本,去年有段时间手机铃声是“Think of me”,也许闻名就是那时候注意到的吧。
他既震撼于现场的表演,又被闻名的心思打动,不禁哽咽起来。一张面巾纸适时地递上,闻名笑吟吟地瞟着他。
中场休息时,纪然见前面的魏总起身,连忙像地鼠一样弯下腰去,假装去挠脚踝。
“你要不要喝一杯?”
纪然摇头。待魏总回归座位前,又弯下腰去挠脚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脚气转移了。
闻名也跟着俯身,拂开他的手,轻缓地揉/捏,“崴脚了吗?我摸摸肿没肿。”
“谢谢你,名哥。”纪然几乎想哭着嘶喊,我对不起你啊!我说了好多谎!我差点就跟别人私会!
第46章 全露馅了
“比你和朴克来的聚会好多了吧?”
“人家叫朴来克。”
闻名握住他脚踝的手微微收紧,暧昧地用指腹摩擦,“好好想想,该怎么奖励我吧。”
最后,魅影成全了拉乌和克里斯汀,在地下深情独白。纪然随着不少观众轻轻啜泣,谢幕时掌心拍得通红。
闻名并不感兴趣,只是象征性地鼓掌,节奏慢了半拍,“大概是我思想境界不够高,或者我是个利己主义者吧,喜欢的人就算拼了命也要留住。”
“真的爱就会放手。”
“往后漫漫余生,白天望洋兴叹,晚上对月而撸?哼,做不到。”
纪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在大多数观众以客观的上帝视角或跟随女主角的视角,去体验这场绝美爱情时,闻名却将自己代入了才华天纵却因容貌丑陋而戴着面具,终日生活在地下的魅影。
散场时,纪然又开始埋头挠脚踝,“好像,被蚊子咬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