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地想着,积极地招呼着侍从们布置会场。
直到众人入席,他安排的美人们流水般在席间穿梭着。
他本以为自己的策略万无一失,总有人能得到二位尊主的青眼,没成想,高阶上的两人,不仅没多看这些美人一眼,甚至二人之间氛围冷漠,虽比肩而坐,却连个交流的眼神都没有,更别说对话了。
气压低得有些吓人。
甚至遥遥坐于阶下的其他陪席的长老们也都感觉到了。
说好的宴请呢?这肃杀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殷胄眯了眯眼,端起眼前的酒杯目不旁视地冷笑一声:“何必做这表面功夫,各取所需罢了。”
夏初染坐在他身旁的独桌前,眸光冷然,“自然是礼尚往来,感谢魔尊赠剑了。”赠剑二字他着重强调了一下。
实际上二人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妖魔两界联手,必然在世间一浪高过一浪的倒姜的声音中再添上一把火。
殷胄无视了夏初染的讽刺,冷眼看着在他跟前窜来窜去,又是倒酒又是添菜的扭捏作态的狐妖,瞥一眼夏初染,不落下风地反讽回去:“你们妖族都喜欢这款?真没品味。”
夏初染见状,蹙紧了眉,目光横向阶下笑盈盈的鲛族长老。
后者受他这目光一瞪,登时吃了一吓。
怎么,这样的不喜欢?
他连忙悄悄摆手,示意狐妖退场。
随后又是一水的清冷美人被换了上来。
他心道妖冶的不喜欢,大概喜欢这种出尘的,没关系,什么样的美人他都有。
哪知夏初染的面色却更沉了,冷声警告:“不要多此一举。”
鲛族长老听见这一句,茫茫然眨眼,怎么,又错了?
此时,从殿外走进一人,沿着繁复的从高阶开始铺就的地毯一路缓步向前。
那人身型清癯而高挑,头戴银冠,身着白衫,走动间,如清竹猗猗,如琢如磨。望之爽朗清举,如春风拂面。
袍裾隐约随着摆动缓缓反射星点华光,透过最外层一道薄纱,柔和了光芒,更显温润。
众人眸光发亮,视线纷纷投了过去。
有人压低了声音啧啧称叹,“该说还是人靠衣装啊。”
“那叫气质,换别人未必撑得起这身衣衫。”
官员们交头接耳着:“可白宣不是被关了吗?主上才说过让他自生自灭,怎么这就..”
“这你就不懂了吧,做错了事要惩罚,可又不能太过,小施惩戒即可,这才有闺房情趣。”
“哦!”听者恍然大悟,“不愧是主上!”
秋晚暄来到阶下,得体地行了一礼后,抬眼便见两道视线无法忽视地投了过来。
夏初染眸子里的红焰灼烧着,一向冷峻的视线此刻却充满了欣喜。
秋晚暄接到这样的目光,却并不高兴。在夏初染的眼里,他此刻是不是更像神仙哥哥了?对方眼中看见的是白宣,还是神仙哥哥?
他越想越不痛快,秀眉都锁紧了。
另一边,殷胄亦愣愣地看了过去,瞳仁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眸光震颤,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
夏初染眉眼堪称温和,起身一步步走到阶下,伸出手来牵秋晚暄,“来,陪孤坐。”
秋晚暄看向高阶并排的两副桌椅,一个属于魔界之主,一个属于妖界至尊,他一届白衣连个官职都没有,怎么能坐那?
他心头冷笑,之前对白宣有多冷漠?把他当替身后竟然不顾礼节要他坐高位?这会儿又不怕他成为众矢之的了?
此时,阶下有长老劝阻,“主上,高位乃主座,是您与魔尊身为一界之主的位置,可白宣不过人族散修,坐那不合适吧?”
这人刚开口,身旁就有同僚为他捏了把汗,这也太直了,也就是妖皇陛下刚上位不久,许多人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吃过亏的鲛族长老深有体会,于是向那人投去同期的眼神。
果然,那人刚刚话落,便见夏初染眸光横了过去,那人登时浑身一僵,想被一道气息锁定了,瞪大了眼直冒冷汗。
夏初染未发一言,已经令场面一下子如入冰窖。
此时殷胄亦哼了一声,“白宣如何就坐不得?本尊就觉得很合适。”说完冲秋晚暄招招手,“来,做本尊这里。”
秋晚暄不动,面色也有些不快。
只冷声道:“不必。”
众人听见这一声冷言冷语,都精神了,心说白宣这胆子可真大,主上跟魔尊的面子都敢不给,不怕又被关回地牢去吗?毕竟这位年轻的妖皇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哪知刚刚还给属下一个下马威的夏初染,听闻此言不仅不生气,还勾了下唇,柔声问道:“生气了?谁惹你不快?”
秋晚暄直直看他,心说看见了神仙哥哥,果然连脾气都好多了。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有多糟糕?就像是肥皂剧中,渣男送女友礼物,款式却是渣男白月光喜欢的类型,是恨不得将渣男鞭尸的程度。
虽然那白月光就是他自己。
他沉着声,目光直视夏初染,“冠太沉,不习惯,不喜欢。”
众人闻言没忍住地直抽气,头都垂得更低了,屡次挑战主上,当众不给面子,白宣这是在作死!
一旁的鲛族长老见状眼睛都在发亮,刚从牢里出来就得意忘形,这就叫恃宠而骄!等着吧,主上一定会..
他脑子里的一句话还没成形,便听见夏初染轻声道:“那就不戴了。”
嗯?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夏初染伸手来牵秋晚暄,“来,孤给你卸。”
秋晚暄一愣,他本意是想看看夏初染对待不听话的替身会如何,倒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牵着腕子来到桌前。
他被按着坐下,视线正落在杯中自己的倒影上,他戴着银冠,夏初染站在他身后,耳边是夏初染命令侍从的声音:“取发带来。”
场中有妖族长老及官员,殿外有魔修影卫,在众人快要惊掉下巴的目光中,妖皇陛下当众亲手摘下白宣头顶穿冠而过的银簪,片刻后发冠一松,轻轻地落入夏初染掌心。
乌发流水般倾斜而下。
一缕幽兰香气随着发丝披散四溢开来。
香气无孔不入,夏初染心头微动,自上而下看着秋晚暄的乌发,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抚摸发丝,轻柔如冰丝一般从指间滑落,令他心尖都软了一片,眸光更柔和了许多。
一旁的魔尊本还游刃有余,闻见这一抹香,握着杯盏的四指忽地攥紧了,眸光霎时黯淡许多。
侍从送上各式各样的发带,秋晚暄一眼扫过,指尖在那些藏青或玄黑的发带上顿了顿,身为剑尊时常用暗色发带,他想了想,非要反其道而行,挑了根艳红色。
他本以为夏初染会失望,扭头一看,对方的眸光竟然有些欣喜。
他看错了吗?
为什么他刻意避开剑尊喜欢的样式,这小子没有半点不快,反而一幅高兴的样子,不应该喜欢他扮剑尊的模样吗?
夏初染接过发带,亲手帮他挽发。
在夏初染并不清晰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住在竹苑,常以极细的两根红绳将青丝盘起,余两根绳尾没入发梢中。那并非这一世的记忆。
那个人,是你吗?他想着。
二人亲昵的举动落在众人眼中,简直就是当众秀恩爱。
阶下众人的视线投过来,几乎将秋晚暄架在火上烤,居高临下又被围观的感觉令他坐立不安,可夏初染还要变本加厉,挽好发后又贴着他身侧落座,凑近了咬着他的耳朵说话:“别紧张。”
气息喷撒在他耳际,发稍传来轻柔的触碰,他虽被众人看得不自在,却莫名地心尖发颤,于是不由自主扭头去看夏初染,正对上一双堪称温柔的,能溺死人的目光。
方才堵在心头的一口气在这眼神中莫名其妙地就散了大半。
阶下众人看着他的神色更复杂了。
殷胄的脸色更沉,不满地冷然道:“一张独桌坐两人,不嫌挤吗?”说完冲负责筵席的长老挥挥手,指着两张独桌中间的空位命令道:“加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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