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哗啦的剑锋出鞘声,灵压释放的低频嗡响,从每个人身上同时响起。
数道利刃直指来人。
只见姜瑾面色惨白,唇角甚至溢出一丝血迹,他并不躲闪直逼而来的剑意,只是直直盯着那棺中人看。
秋晚暄沉声:“我不想与你废话,选个死法。”
夏初染冷哼一声:“师尊,你对他太客气了。”话落,他的眸子被覆上了一层血色,暗焱剑锋上的魔气汹涌而起,鬼哭狼嚎声霎时密布整座大殿。“暗焱会让他尝尽地狱的滋味。”
只见姜瑾忽然垂首发笑,甚至笑得双肩颤抖,视众人于无物,只对着棺中人道:“窦世骁,瞧你干的好事..”他说时,忽然一阵气血翻涌,呕出一口血来,将下颚与衣襟悉数染红。
秋晚暄眯了下眼,感觉姜瑾的灵压忽然之间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仿佛眼前人根本不需要他动手,只要碰一碰,就会灰飞烟灭了。
众人都警惕地看着来人,律尊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万物幻生不是轻易可以使用的术法,一旦世界破碎,天枢便遭反噬,他的气数要尽了。”墨灵解释道。
夏初染也明显感觉到了,但他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姜瑾,暗焱涌出的黑影汇聚成暗流,将姜瑾缠绕裹挟,无数厉鬼阴森可怖的呼号声响彻耳际。
夏初染冷声:“到地狱里去见他吧。”
姜瑾毫不反抗,任由那暗涌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
厉鬼撕扯着他的皮囊,攀咬着他的肉体,因为被黑液裹挟,人们看不见姜瑾的身躯早已血肉模糊,但从诡异的呼号声,还有厉鬼吞噬血肉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足以窥见姜瑾所受的痛苦。
他浑身都在颤抖,原本绝美的面容早已被皮开肉绽分辨不清原貌,他发出沉重的呼吸以及沉闷的吃痛声,刚刚迈出一步便踉跄一下委顿在地。
须臾,他又强撑着站起来。
众人纷纷警惕地持剑相对。
只见姜瑾无视了众人的敌意,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棺椁走去。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大量血迹。
血迹拖成长尾,甚至带着些碎肉。
这画面堪称血腥可怖,秋晚暄呼吸一沉,别过脸去,不愿再看。
众人安静又面露不忍地观看这一场缓慢的凌迟。
直到姜瑾喘着粗气,伸手攀上了棺椁,血肉模糊的五指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并在棺上留下血印。
“..窦世骁。”姜瑾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在发颤,“你还在里面..”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沙哑道:“你竟然用自己的修为支撑,你怎么这么蠢啊?”
听见这一句,墨灵恍然,“难怪窦世骁还没醒。”
秋晚暄蹙眉疑惑道:“可万物幻生只要有一人不愿醒来,世界便会继续运转不是吗?既然窦世骁没醒,为什么我们能出来?”
“不。”墨灵摇头,“窦世骁醒了,世界已经坍塌。为了让你们回来,他必须醒。只不过他不愿意出来,便用自己的修为支撑那个世界继续运转,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很快就会死。”
“毕竟万物幻生已经破了,没有天枢的气运加持,又无人再坚信那个世界的真实性,恐怕..”
秋晚暄看一眼棺中人,微微握了下拳,“他还能撑多久?”
墨灵想了想,“一盏茶,换成里面的时间,还有两月余。”
“姜瑾的一缕分神还在那里,窦世骁这是想留下陪他,等待着跟世界一道毁灭。”秋晚暄沉声道。
医尊依然矗立在棺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哑了声音:“老大不..不肯醒,我救..救不了他。”
律尊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这是他的选择。”
儒尊已经不忍再看,扭过头去悄悄擦了一下眼角,这一幕正落在一旁的殷胄眼里,后者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最终吐出一句:“你不是一向没心没肺的么?”
听见这句,儒尊的动作一顿,瞪殷胄一眼,“怎么说话呢?”
此时,姜瑾却忽然大笑起来,这笑声听起来诡异,是带着痛苦的颤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随后,众人便见姜瑾用尽仅剩的力气吃力而缓慢地翻进棺椁中,并艰难地挪动几乎破碎的身体,与窦世骁并排躺在一起。
血污沾染了窦世骁的脸与衣衫,姜瑾慌忙试图去擦,却只是越弄越糟,棺椁空间狭小,他紧贴着窦世骁导致浑身的血迹将对方的衣衫都蹭污了,他一愣,已经血肉模糊的唇角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放弃了擦拭,只将头依靠在窦世骁的胸膛。
鬼哭狼嚎声不断试图钻入他的脑海里,还有厉鬼像是液体一般在他身上流淌着撕扯他的血肉。
姜瑾斜眼睨向夏初染,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龙崽子,这些鬼叫太吵了,会吵到窦世骁,你把他们撤了吧,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要抽筋扒皮还是挫骨扬灰,都随你。”
夏初染皱眉,手中暗焱的剑柄攥得更紧,森冷道:“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我要你受,你就受着!抽筋扒皮?太便宜你了,我就是要你求死不能。”
姜瑾整张脸模糊得不成样子,只有一双灰眸还能分辨,他看向夏初染的瞳仁平静无波,听见这一句怒斥,他嗤笑了一下,一双眼珠幽幽转回,看向窦世骁的侧颜,再次沉默。
秋晚暄按了按夏初染的剑柄,指尖覆在夏初染的手背上,“阿然,解气了吗?”
夏初染眼中的血色褪下些许,他沉下口气,咬着牙低声道:“永远不能。”
“对。”秋晚暄颔首,目光狠厉地看着棺椁中,那个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影子,“哪怕将他凌迟千遍万遍,我也不能解气,秋家五百多条人命,他百死难赎。”
他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看向夏初染道:“可这些厉鬼被封印在暗焱里数千年,一朝尝到了血腥气,恐怕将来便再难控制了。阿然,我不想你入魔。”
夏初染看向秋晚暄,指腹摩挲对方的侧颜,眸子里那一点血雾也悉数褪去,他的师尊就是这样口是心非。
他轻轻嗯了一声,“都听师尊的。”说时并指一挥,覆盖在姜瑾身上的那些黑色液体开始迅速后撤,厉鬼们嘶吼着拼尽全力试图拉扯姜瑾,却被一道巨力迅速往后拽,最终被封印在那通体琉璃的剑身之下。
可暗涌褪去,众人才看清姜瑾如今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
儒尊只看了一眼,便匆忙转身走开,剧烈的反胃感令他干呕起来。
夏初染亦拉过秋晚暄,将对方的双眼埋在自己的颈窝里遮挡视线。
饶是见惯了死伤,甚至常常亲手操刀解剖的医尊,以及常以刑具为伍,对各种刑法都如数家珍的律尊,见此惨状都不敢直视,纷纷别开了眼。
殷胄的目光一直在秋晚暄身上,看见秋晚暄脸色煞白时,他便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却被夏初染强行一步搂住了人,他捏紧了拳,牙关都咬得咯咯作响。
身后此时传来儒尊呕得有气无力的声音:“殷胄,帮我点一下止呕穴,我..点不着。”说时,又发出一声呕——
殷胄皱了下眉,瞥向齐修言,一面走一面道:“那么大一个医修杵在那,你不找他。”
“呕-这点小事,用不着他,呕——”
棺椁中,姜瑾环臂将窦世骁搂紧,声音气若游丝:“我这个模样很丑吧,怎么见你?一会儿见你该不会认不出我来了吧?”
说完他又笑了一下,只不过那血肉模糊的脸根本分辨不清是否在笑,只能听见微颤的气音,“没关系,反正在里面,我还跟从前一样,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对不对?”
听见这句,秋晚暄蹙了下眉,轻轻推开夏初染,强迫自己望过去。
只见姜瑾将下巴搁在窦世骁的肩膀上,拉过对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棺椁下的符文轰然亮起。
夏初染拧眉,警惕道:“他做什么?”
符文再次运转起来,律尊一惊,举剑在手,殷胄亦掐了一道气劲,几乎就要一掌轰向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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