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急了,道:“你算哪根葱,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他开店的钱,可有我的一半,怎么如今我来吃顿饭,都要被挡在门外头?”
小二被问得一时话茬子没跟上,微一愣神的功夫,汉子就要往里闯。
小二瞬间醒神,横跨一步拦在门口,换上一副脸孔,陪笑道:“您看,您跟掌柜的有钱债关系,是您二位的事儿,打烊了之后,您二位爱怎么算就怎么算,但掌柜的吩咐了,小店不做您的生意,您又何苦……为难小的呢?”
说着,便把他半推半送的往远处请。
谁料汉子突然“哎呀”一声惨呼,侧摔倒地。在地上叽叽歪歪。
小二只是站在不远处冷眼看他,道:“小的还没碰到您呢,您可别来这讹人的一出了。”
汉子见小二淡定,也不哼唧了。
翻身坐起,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小二以为他要动粗,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谁料他一刀划在自己腿上,血顿时就出来了。
他喊道:“狗娘养的兔崽子,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来贺你的开门大吉。”
说罢,直接往地上一躺,死尸一样,横在店门前了。
第86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店门口躺着个正在流血的“死尸”,要往店里进的客人,可真是不敢进了。
掌柜的本来在招呼白昼点菜,见这情形,长叹一声,叫来店里一个小伙计,道:“你从后门出去,报官。”
交代完,他居高临下的向一楼客人道:“扰了各位吃饭的雅兴,对不住,饭钱折半,有急事儿的让伙计领您走后厨的门,若是无事,就请各位喝杯酒,看个热闹吧。”
说完,他又向白昼抱拳道:“对不住,这就起菜,您三位稍坐。”
转身下楼了。
眼见他应对得宜,白昼也乐得看戏。
再说楼下那汉子,他一番作为其实是流氓地痞向新开店面要钱的招数——自捅一刀,往人家店门口一躺,店里给钱便算完事,不给钱就扰得人家做不了生意。
只是他也不像是单纯的流氓地痞,反倒像只找这店家的麻烦。
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衙门口的人来得极快,掌柜的下楼安抚客人的功夫,官差便来了。
掌柜的迎出门。
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差官,看看他,又看看躺在地上的汉子,忽然笑了,向那汉子揶揄道:“哟!这不是赌遍天下无敌手的杜孤前辈吗,怎么着,掌柜的跟您赌输了,不给您钱呐?”
杜孤本来躺在地上,半闭着眼睛,听见差官说话,眼睛眯开条缝儿,也不起来,含糊道:“那倒不是,他开店的钱,是卖老头子的地得来的,理应有我一份,这事儿即便是告到官府,我也占理,小人不愿意麻烦官差老爷,才来跟他私了。”
白昼的桌位,是看戏的好位置,几人一番来言去语,加上这杜孤是镇上的“名人”。
邻桌几位客人稍加说明,门口这场热闹的因果就理清了。
汉子名叫杜孤,和掌柜的杜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二人的老父亲早在好几年前便去世了,家产一分为二,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其实就算是分家分干净了。
但杜孤几年前染上了赌习,放着好日子不过,一来二去,家底儿赌光了。他逼着媳妇卖嫁妆,媳妇不愿意,挨了好几次打。
最终,媳妇带着孩子回临镇娘家去,他把人家追回来,赌咒发誓的说不赌了。
可赌鬼男人的话若是能作数,公猪母猪都上树。
这样的闹剧像是拉抽屉一样,来来回回好几次。
最后一次,杜孤为了向媳妇娘家骗钱,偷偷跑去临镇,把亲生儿子哄骗到城郊的茅屋里关了四天,说是被要债的追上门绑走了。
这才从孩子舅舅那里“借”来“还债”的钱。
待到数日后东窗事发,他早就拿着那些钱又去了赌坊。
他媳妇气不过,一封和离书觉得分量轻了,待到他又舔着脸上门来,菜刀一挥,自断一指跟他恩断义绝。
听过赌鬼断指戒赌的,没听过赌鬼媳妇儿断指跟自家杀千刀的恩断义绝的。
女人因为护孩子发起狠来,把赌鬼都吓唬住了。
杜孤知道,虽然他婆娘什么都没说,但他只要下次再上门,刀就能直接砍在他身上。
这些日子,还当真不敢去临镇找茬儿。
赌资青黄不接时,听说弟弟杜陌在镇上开了间客栈——可不就想什么来什么了么。
楼下院门口,差官和街里街坊的,你一言我一语对杜孤好言相劝,何必与自家弟弟的买卖为难呢?
没在堂上,办得又是这种兄弟家事,无论哪朝,官家都先以调解为主,毕竟说不定门儿一关,又打虎亲兄弟了,官面儿上的法理,终归不外乎人情。
谁知杜孤,又往地上一躺,任凭你们和尚念经,我自挺尸当场。
那上了年纪的差官在他身边蹲下,道:“你说他开店的钱有你一份,我怎么听说,您二位早就分家了,他前些日子才卖地开店,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杜孤嘿嘿一笑,道:“就知道你们得问,”说着,他一摸怀里,拿出一张都快揉烂了的纸,递到差官手上,“白纸黑字。”
差官狐疑的展开来看,见那确实是一份按过手印的文书,写明杜家一块祖产田地,若是贩卖,所得钱财,两个儿子均分。
这回换掌柜杜陌傻眼了,文书上的手印纹路,确实是他的,杜陌怔怔向那官差道:“不可能,小人没签过这样一份文书。”
杜孤道:“都是一家人,哥哥对兄弟不会赶尽杀绝,这店算你我和干的买卖,每月给我分账就行。”
杜陌呆愣愣的看着那份文书,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这模样,那些本来骂杜孤不是东西,算计完媳妇,又来无赖弟弟钱财的邻居们,也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哥哥是明着流氓,弟弟是暗地里无赖?
白昼起初兴致挺高,看了半天,见这罗圈架打得黏糊,不太乐意继续往下看。
挠了挠耳朵,看向远宁王,道:“在那破地界儿耳根子就不清净,到了这儿还不清净,要不……咱换地儿吧?”
王爷点头笑道:“当然好,让他们去吵。”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和白昼下楼往外走。
出门时,与那掌柜杜陌擦肩而过。杜陌瞥见几人要走,忙抱拳,一脸歉意,道:“是在下家事扰了几位雅兴了,对不住,对不住。”
白昼笑笑,一句“无妨”还没说出口。
一旁的杜孤突然从地上麻利儿起身,一脸谄媚,道:“看几位是大贵之人,帐结了吧,菜好吃吗,给点赏钱吧?”
直接拦在白昼身前。
要不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白昼笑道:“都留在座位上了,之后分与不分,便是二位的家事。”
说着,便要绕过杜孤。
别看杜孤刚才腿上自残一刀,身形利索极了,移形换影侧跨一步,正好又拦在白昼身前。
不等白昼说话,也没等王爷解围,杜陌先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他这无赖哥哥的手腕,将他拽了个趔趄,口中喝问道:“还不够丢人么?”
无赖泼皮名不虚传,一瞬间滚倒在地上,捂住被杜陌拉扯过的手腕,哇哇大叫,嚎得比杀猪还难听,道:“你……兔崽子是想要老子的命吗,我的手折了……当街行凶……也就只有你这狗娘养的野种能做出……做出来……”
就地打着滚,翻腾到那年纪略长的官差脚旁,拽住人家官袍一脚,道:“宋头儿,白纸黑字得认,他打伤我您又亲眼所见,即便是这官司到了当今圣上面前,也是小人占理!”
白昼看向王爷。
有心一走了之,但又想管管这闲事儿。
王爷向他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只要你高兴,怎么折腾都行。”
那就……
既然这货都提到当今圣上了,还是凑凑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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