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远宁王继续道:“刚才阿景你摘了头盔,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你脖子上掠了一道口子,我查过了,没有毒……只是觉得蹊跷,不大放心。”
说着,王爷拿过一面铜镜。
自穿书进来,白昼更衣梳洗都有人伺候,直至此时,他才得以细看容貌,铜镜中的人很年轻,看着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不得不承认,比现实里的白昼好看,五官单看哪一个,白昼都觉得熟悉,就是他的,但拼在一起,却又不太像他了。
眼波流转,媚色里能透出三分邪气。
果然挺“昏君”的。
白昼收了目光,道:“无碍,你不提,朕都没察觉。”
“陛下……怎知敌军会用猛虎攻击?”
总不能说是小说里看来的吧。
“朕……从前听闻扶南族善用异术驭兽,神乎其技,也不过是,忽然想到,未雨绸缪。”
接着,又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白昼觉得远宁王他对自己的态度,很皱巴——弄不清他到底是想让自己死于阵前,还是对自己关怀呵护备至。
难道真如同小说里写的,他对尧国君主白景,至死都分不出爱恋多些还是利用多些吗?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战马早就被有心人驯化过,他们一击不得手,定然还有后招。
“朕要换地方住,对谁也不要声张。”白昼道。
卖一个破绽给他,且看他下不下手,白昼打定了主意,终归这次出征,他就没想活着回去。
他只是想死个明白。
“为什么要换地方?”
试探你。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了。
白昼想了想,脸上挂上一丝柔和的笑意,道:“解决一个问题的办法,至少有三种或以上。”
答非所问,让远宁王一怔:“阿景,这两天总说这句话,是从哪里看来的吗?”
这是现代心理学认知理论的延伸概念,白景怕是没处去看,除非是作者安排的。
“有什么不妥吗?”
皇上不回答,远宁王轻叹了一声,还是对白昼露出柔和的笑意,答道:“没有,只是有个朋友,也说过这样的话。”
第4章 阿景怎么要躲呢?
听了远宁王的话,白昼有一瞬间想问他口中的朋友是谁,可转念一想,问这么多做什么呢?毕竟小说的作者是个现代人,书里有些时空混乱的话语出现,也不足为奇。
装睡的人无法被叫醒,白昼看着王爷的脸,总还留存着一丝幻想,让他尚存一丝希望。
“你是简医生吗?”这句话问起来无比轻松,但他承受不住否定的答案,这比让他生不如死更残忍。
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常用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比起死亡,绝望才是人类承受的最大的苦楚。
想到这,白昼觉得自己荒唐好笑,一会儿想试探王爷到底是不是想害他丧命,一会儿又舍不得这点儿虚幻的念想,即便真的不是远宁王下的手,他就对自己是真情吗?
别做梦了,他的深情在尧国的江山上,而你,只是想把他幻想成简医生。
虚情假意如同饮鸩止渴,可总有傻子甘之如饴。
胡思乱想中,他在小帐子里睡着了,他执意不让王爷看顾,远宁王拗不过他,嘱咐布戈好好照顾,本想安排近卫守在帐前,却被皇上振振有词的拒绝了:有人护卫,才是此地无银,安排正常巡夜就好了。
远宁王看着皇上半晌,目光里流出些许无奈,隧而离开了。
扶南边境雨后的夜,散去燥热,沁凉的风灌进远宁王的军帐,王爷屏退伺候的下人,放下帐帘。
他至今也还没完全习惯身处的环境,更不习惯有人总在身边伺候着。
他叫简岚鸢,是一名医生,却不知为何被困在远宁王的皮囊里。
几日前,简医生接了一台颇为重要的临床实验,实验设备是一台进口的先进仪器,如果成功,那么白昼的病就能见曙光。
术中,仪器突发故障。
回忆起电流一瞬间穿透过心脏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殊不知,醒过来就变成千岁王爷。
远宁王……
白昼和他闲话时好像提过,他最近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这样一个人物,人物的生平他只听白昼闲话过几句。
“简医生我今天看了本小说,里面的远宁王对那个昏君可太深情了。”
“哈,我今天才知道,王爷对皇上的好,是为了篡位。”
“你说,王爷心底到底有没有分毫的心动?”
嗯……
多日的自我怀疑以及数次差点把自己弄死之后,简医生也没能回到现实。
简岚鸢终于暂时识了时务,他好像真的变成小说里的王爷了。
悔不当初,没找白昼借书来看看。
因为第一次他和书里的昏君私下相处,称他为“陛下”时,昏君笑着一刀割在自己手臂上,冷笑着看自己的血往下淌,说他忽冷忽热……
什么玩意啊,好歹听过几句王爷人设的简医生只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不容易找茬儿糊弄过去,刚适应没几天,变故又来了,昏君拉着他喝酒听曲儿,他无所谓的陪着闹,心道:你高兴就得了,要是喝死了,剧情是不是就提前结束了?
结果昏君一觉醒来,简岚鸢觉得他气场变了,前几日还懒洋洋的从不问政,突然变得铁腕贤明,更是说出一句白昼常说的话——解决一个问题的办法至少有三种,或以上。
那一瞬间,简岚鸢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了希望。
冷静之后,他又觉得,那个人不是白昼。
一来想他自己穿过来,容貌几乎没变,但那个人眼睛、鼻子、嘴,单拎出来哪一个,确实能让他恍惚,拼在一起看……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二来号问他脉搏的时候,君上确实身体非常不好,体虚畏寒、心肺胃都脆弱,同是身体不好,病状颇有几分相似,但病理……全不相同;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人若真是白昼……怎么会不认识他,又怎么会不问呢?
想到这,王爷决定继续见招拆招,随波逐流,看顶着昏君名头的君王做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也挺有意思的。
若是有朝一日回去了,再见到白昼,能给他讲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只是,能回去时,他……还在吗?
他的身体确实太差了,这个孱弱的人,其实骨子里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死扛到底的执拗性子。
太刚了,刚得让人心疼。
想到这,简岚鸢端起桌上的冷酒一饮而尽。
他是主刀医生,几乎不喝酒,辛烈的酒液入喉,呛的他咳了几声,紧接着食道管到胃部一阵烧灼感,只是感觉再强烈,也敌不过他心口的刺痛。
再说白昼,许是白日里闹得狠了,他难得睡得很沉,还做了梦,梦到那日初醒时,远宁王把他抱起来,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白昼当然睡不着了,猛然就睁了眼睛。自己真的又在泡药浴。他睡得太沉了,怕是布戈觉得他又昏睡过去,才做此安排的。
那个梦……果然是日有所思。
六七尺见方的池中蓄满了水,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药香,暧昧无比的烛火光和温柔的风……
下一刻,白昼惊觉不对劲——池子里,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个东西,一直潜在水底,轻柔的攀住他,就往他胸前贴过来。
白昼大惊。
下意识想站起来。
但他站不起来,他的四肢像被灌了铅,重得抬不动,从头到脚,哪里都动弹不得。
水里的东西,先是在他心口贴了贴,漾在水里毛发似的一团轻柔扫过白昼颈间的皮肤,让他觉得心里发毛。
是人是鬼?
一路向上……东西贴着白昼的身体蹭上来,一直没和他分开丝毫的距离。他好像对白昼脖子上的伤口很感兴趣,探触着,不痛,却微凉。
白昼身上的寒毛瞬间战栗,抗拒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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