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验尸的。
陶迪听得直闭眼,远宁王医术出名的出神入化,这肯定是陛下觉得三司不给力啊。
请布戈帮着通报,得了允许,也进敛房去了。
推门就觉得一股腐败的味道裹在一团寒气里扑面而来。
陶迪只见王爷穿着一件窄袖的衣裳,正在验尸台前。陶大人虽然没当过仵作,但做刑部尚书已近十年,验尸的场面见过不少。
可王爷验尸,剑走偏锋,既不烧艾祛味,也不用仵作常用的工具。
他拿在手里的器具,陶迪只觉得见都没见过。
陶大人顺带扫一眼储存尸体的格子,躺在台上的是倒数第三位死者。
尸体正值肿胀严重的阶段。
在大名鼎鼎的巨人观面前,王爷面不改色,时不时和身边打下手的仵作低声交流。
又看皇上,虽然远远的坐着,却也只是神色凝重的看向王爷。
陶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般腐败的尸体时,又怕又恶心,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将近四天没吃下饭。
远宁王毕竟是杏林高手,这般淡定也算不的奇怪,撇开王爷看陛下……万没想到他这般沉稳淡然。
陶迪不禁心生敬佩,轻声走到近前行礼。
皇上的心思显然是在远宁王那,见陶迪来了,指着一旁的座位道:“不在朝堂,陶大人不必拘礼了,坐吧。”
皇上平易,陶迪却局促,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屁股微担在椅子边儿上,正襟危坐,比蹲马步轻省不了多少。
坐了片刻,陶迪便觉得这通风不畅的空间里,窈绕的味道,已经把他的晚饭顶到了嗓子眼,心道在场这几位都鼻子不通气么。
远宁王见他脸色逐渐难看,向他点头示意,抱歉道:“陶大人莫怪,是本王疏忽了。”说着向身边打下手的仵作示意。
仵作会意,拿起个小瓶子递到陶迪面前,道:“大人涂一点在鼻子下面,就好了。”
陶迪依言涂了,只觉得那药膏很神奇,中和了尸体腐败的臭味,却没有掩盖屋子里其它味道。不禁心中大赞神奇。
于是,越发心存敬意,闷不吭声的看着,更是忍不住走到台前,去看王爷的操作。
待到远宁王按照皇上的要求把最后三位受害者的尸体重新查验过,净手更衣,才又到白昼近前笑道:“陛下早有猜测?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
白昼看看当下的环境,笑着起身。
几人移步到正堂坐定,皇上才继续道:“王爷,先说结论吧。”
远宁王正色道:“杀害这三位姑娘的,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一言出,白昼微微点头,陶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验尸的仵作是有将近二十年从业经验的老师傅,诸般查验,都没看出凶手不是同一个人,远宁王短短一个多时辰,怎么就确定了这么个推翻案卷结论的事儿。
更让他诧异的是……皇上,竟然像是早有猜测,才让王爷来复验的?
想问,又不敢问。
远宁王看出来陶迪的心思,向白昼道:“我的陛下,您神机妙算,是怎么只通过卷宗就看出凶手不是同一个人的?”
陶迪没说话,眼巴巴的看向皇上。
白昼没立刻回答,拿起手边笔墨在纸上写下了两行数字。
数字代表了被害者的遇害顺序。
他递给陶迪,道:“若是朕料定得不错,杀害上面一行被害者的凶手,已经落网了,正是被关在大牢里那三人中的一人,但是……”说着,他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第二行数字,“杀害这几人的凶手,如今还在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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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远宁王:虽然怀疑某人为达目的口不择言,但我顶不住,只能妥协。
白昼:嘿嘿~
第61章 还有一名模仿犯。
陶迪看白昼的目光中,已经不止是臣子对陛下的尊重了。
更满含着崇拜之情。
即便是当朝的大理寺卿,年轻时就得了铁腕神探之称的上官大人,当初都只是隐隐觉得这案件有地方不妥。可具体是哪里不妥,他至今也还没想明白呢。
皇上,年纪轻轻,向来作为又那般的……恣意……
远宁王看陶迪以几乎朝圣的目光呆愣愣的看着白昼,道:“陛下,还是快给陶大人解惑吧。”
白昼反而颇有深意的看了远宁王一眼,才道:“朕……曾经看过一本很有意思的书,书里把这种杀手称为连环杀手,这类凶徒首次作案可能源于某种特定的环境、人物或事件刺激,是冲动行为。但一旦开始,就会上瘾。但朕查看了卷宗的记载,发现案发时,环境和事件没有特别的共性记载,除了被害人都是年轻女性。”
这套概念让陶迪目瞪口呆。
远宁王倒是笑而不语、满目欣赏。
白昼继续道:“冲动行为的连环杀手,除了经受事件刺激犯案,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本身的行为,是病态的。而这种发病的规律可以通过特殊的术术算式表达,几乎与癫痫病的病程一致。”
话到此时,陶迪觉得皇上说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他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
是天书吗?
不过好像皇上也没指望他能听懂,目光一直看向远宁王,还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连串鬼画符一样的符号和数字。
陶迪看了一眼:得吧,癫痫是啥?这写得又是啥?
眼前一堆符号,一个都看不明白。
远宁王却看得明明白白,这是一组函数计算公式,得出来的结果,正是大名鼎鼎的“魔鬼阶梯”(※)。
果然只听皇上解释道:“这是根据规律,计算出来的凶案发生时间的线轴。”
陶迪终于有点明白了,纸上皇上画出来的曲线图的一个个峰值,都极为准确的对应了自己手里第一列被害人遇害的日子。
皇上放下笔,在屋里踱步,若有所思的道:“朕……一开始在想,为何第一件命案案发后,将近十日,才发生了第二件,可是之后每起案件的时间间隔,就变得紧密而有规律。”
话说到这,他看向远宁王。
这番言论,陶迪听不出什么,但王爷知道,白昼在以这种方式向他挑明身份。
癫痫、函数计算、犯罪心理……无一不是现代人才心知肚明的知识理论。
王爷知道,白昼迫切的期盼他的回应,他自从用新药的那夜起,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一直都没消除下去。
白昼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思考问题多少是偏向阴谋论的,这么一想,远宁王即刻知道了他的用意,他怕是担心身边有自己信不过的人,所以才不能在他面前坦然表露身份。
这是……跟自己对暗号呢。
但毕竟关心则乱,越聪明的人,有时候想事情便越容易复杂,简岚鸢不能透露身份的原因,简单又纯粹,全是出于对白昼身体恢复的考量。
终于,见王爷只是看着他笑眯眯的,一言不发,白昼气苦。
他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刑部大牢里那个,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案犯,他下次发病的时间,大约就在这一半天内,杀人的动机,大约是要获得某种补偿或是克服某些阴影,时间到了,稍一刺激,谁的情绪不稳定,谁就是真凶,”说着,他又转向陶迪道,“陶大人,相较于已经抓住的这位,如今仍然逍遥法外的模仿犯,才更棘手。”
厅堂里,除了远宁王,和陶迪,刚才帮忙的两名仵作也在,瞠目结舌的上了一堂千金难求的课,虽然可能只听懂了三成。
终于,其中一名年轻些的上前行礼,道:“卑职才疏学浅,还请王爷赐教卑职们工作上的疏漏。”
这是想问王爷,到底如何能确定凶手并非同一人。
王爷微微笑了,走到院子里,四下张望,在墙边堆砌的杂物里,寻了一截成年男子大臂粗细的木桩回来,向身边一名侍卫道:“借刀一用。”
侍卫抽出腰刀,毕恭毕敬的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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