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他的柔情抱负感动,愿意低价把宅子过给他,说算是在产业里入了份子钱,为了积德做好事,更为了交文煦这个朋友。
直到银子和地契两清了,文煦才被告知,宅子是前朝王爷的王府。
毕竟早已改朝换代,前朝旧事鲜有人知。文煦起初只道这是前朝富户的废宅,没觉得有何不妥,得知湖里养了鼍龙,还觉得新鲜,直到一日登上这烟云楼,才发现湖泊造型……过分的奇特了。
追问之下,那人才告诉他,这是经过高人指点,专门镇煞用的。
宅子是属于前朝横死王爷的。
而后,那人又安慰他说早就找高人做了八十一日法师超度,而后迎合大尧龙脉国运,算准吉位,做出这片湖泊造景。
如今这宅子不仅不是凶宅,还是能够助尧国国运昌隆的好地界儿。
白昼在一旁听着,心道文煦口才当真不错,刚才他惊惶之余,想都没想就把卖给他宅子的地皮商人卖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能舌灿莲花,简单的几句因果,避重就轻,把陈星宁提的关键一一化解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以患为利,算是个人才,与他相处倒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行至此时,白昼之所以面上尚算顺利,一是他皇上的身份本就无往而不利,二来,是因为有原主的性子作掩护,他却大多时候按着自己的本性来,导致身边人越发摸不准他的脾性,对他行为的判断失准。
想到这,他放下手中筷子,道:“能依靠前朝王爷的衰气来助我大尧气运的高人,该当见一见,小煦为朕引荐引荐吧。”
白昼此举,其实是意在那位姓马的地皮商人。他猜测此人正是马巽的公子,但若直言问文煦,又怕他觉出不对。
果不其然,文煦不疑有他,道:“那位道长小的也没见过,需要马公子引荐,过两日准备妥当,就再请公子前来。”
话说到这,刚才的两位姑娘已经更衣梳妆完毕,前来谢救命之恩。
夏司星自不必多说,另外那名女子,名叫方妙儿,是文煦常年带在身边的。说是使唤丫头,可实际上二人的关系不止主仆这般简单,方妙儿比文煦略长几岁,人漂亮,也会讨少爷开心,张罗琐事更是一把好手。
文煦拿她当半个姐姐,半个帮手。
馆阁新开,收容的多是姑娘,方妙儿能帮上忙,就让她在这儿主张日常事务了。
方妙儿这回换了一身清雅的衣裳,淡黄色的衫子,腰间坠着块红玛瑙腰佩,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配饰,点睛一笔比刚才一堆环佩啰嗦,不知亮眼多少。
她像是尚不知道眼前几人的身份,步履轻摇,走到王爷面前翩然下拜:“小女子叩谢公子救命之恩。”
王爷笑道:“姑娘别客气,不足挂齿。”
谁知,方妙儿非但没起来,反而还低下头,一副没落的模样。白昼三人不明所以,看看文煦,文煦也懵然,席上四个大男人连同她身边的夏司星都一起看向她。
细看才发现,她竟然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白昼窃笑,这姑娘金豆儿说掉就掉,和刚才在湖心亭对夏司星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向王爷使个眼色,意思是:你给人家弄哭了,还不哄哄。
王爷皱眉撇嘴,看白昼一脸看自己笑话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对方妙儿出言安慰道:“姑娘怕是惊魂未定,不用多礼了,快去休息吧。”
美人抬头,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惹人怜,她眼波灵动如春水,柔和的看向王爷,神色里带着几分忧伤,幽幽道:“公子一句不足挂齿,对小女子而言却如同再造,小女子命如片叶,自小……自小……除了我家少爷,再没被人这般关怀过,身份卑贱之人,不知如何报答。”
说着,声音就越发细弱,抽抽噎噎的伤怀极了。
得嘞,王爷头大,安慰人还安慰出不是来,不等她再说什么,便道:“救姑娘性命,并非图姑娘报答。在下失言,触及姑娘的伤心事,给姑娘赔罪了。”
她这般娇柔惹人怜,可能有些男人是很吃这一套。
但白昼只觉得她故作姿态的在王爷面前叽叽歪歪,假惺惺的尴尬好笑。
“妙儿姑娘……”
白昼直接截住了她和王爷泡蘑菇的话茬儿,继续道:“方才,姑娘为何与夏姑娘龃龉?”
基本上是明知故问,回廊上没全听清,也能料出大概。
白昼问这么个问题,明显是挑事儿。
方妙儿转向白昼,沾干泪水,不着痕迹的打量他。见他只穿着一件颜色浅淡的灰蓝色袍子,半点装饰都没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可方妙儿毕竟是一早就跟着文煦的,能看出眼前这问话的公子,虽然穿得低调,却坐在主位,不敢怠慢,冠冕的答道:“公子容禀,小女子刚才的作为搅了公子的雅兴也是事出有因……”
接着,便借由讲了许多。
说什么收容来的姐妹们都是想自食其力的骨气人,但自食其力哪里有那么容易,有位姓高的公子倾慕夏司星才情,想约夏姑娘饮茶,若是姑娘愿意,高公子还想请夏姑娘传授自家妹妹琵琶技艺。
本来极为正常的工作,不知为何,夏司星就是不愿接受,她一时上了火气,觉得夏姑娘虽然才情相貌俱佳,也不该来到这就被当奶奶一样供着,才出言莽撞了。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当着夏姑娘的面儿就把她说得小肚鸡肠,好像脏心烂肺的揣度了别人的高雅用心。
“高公子……”白昼沉吟道,“什么来头呀?”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方妙儿。
方妙儿显出为难的模样,道:“公子若是想结交新友,小女子自会为公子张罗,但骤然道出其他公子的名讳,略有不敬,恕难从命。”
不黏糊王爷的时候,公务上不卑不亢,应对得宜。
白昼也不为难她,笑着道:“罢了,是在下唐突了。”
文煦见状,巴不得赶快结束这些话题,更恨不能让皇上快点哪儿来回哪儿去。
今儿这乱子,闹得人头大,他就势打圆场道:“今日闹了乱子,二位姑娘若是想感谢几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不如琴歌助兴一番吧,”说着,向方妙儿道,“妙儿你初见白公子,尚不知道,白公子是箫乐大家。”
说着这话,还直拿眼神瞄着夏司星和白昼。
私下,他虽然不曾说过是皇上看中了夏司星,却已经告知过方妙儿有一位大贵之人心仪这姑娘,眼下只盼着方妙儿心眼儿用在对的地方,看明白自己的眼色,最好是能从姓氏和箫乐这两点上,对眼前公子的身份存些猜测,说话做事收敛几分。
万没想到,也不知是她刚才掉进湖里脑袋里进的水还没干,还是被王爷一出英雄救美闹得五迷三道,夏司星只是给几位公子琵琶助兴,方妙儿倒一会儿唱曲,一会儿献舞,上蹿下跳的忙不过来。
白昼看她承包全场,忙活之余,只要有机会便向王爷抛媚眼儿,笑着在远宁王耳边低声道:“我看这姑娘是无以为报,想以身相许了。”
他不着四六的开远宁王玩笑,王爷只得摇头苦笑。
筵席将散,气氛舒松。
数不清方妙儿跑到远宁王面前招撩多少次了。
眼看她就要坐到王爷怀里去。远宁王笑着不接招,总是借故敬酒打扇,闪躲得不着痕迹,给姑娘留下几分薄面。
但再如何不着痕迹,三番五次的避开,任谁都不会觉得次次是恰巧,方妙儿只做浑然不知之状,还越挫越勇起来。
把文煦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招惹远宁王,一不小心把皇上惹恼了,心里把骂了个狗她血喷头。
好不容易捱到皇上离开,迫不及待把方妙儿叫过来,责问道:“你平日里聪敏机智,今儿当真是看中救你的公子了吗,你可知道他是谁?”
方妙儿翩然一礼,道:“女婢猜测,那该是当今圣上和远宁王。”
文煦惊道:“那你可知道他二人是何关系,你这般挑衅,若是把圣上惹恼了,几条命都不够你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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