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谢见君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慌忙躲开了如狼似虎扑上来的哥儿们,欠身道,“晚生谢过您的好意,只家中内子管得严,又设有宵禁,实在是无福消受,晚回去一会儿,恐是连门都进不去,故此,晚生就先行告别了..”,话了,他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留下县令和一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富商往地上啐了一口,嗤笑道,“装什么假清高!不识好歹!”,他招招手,一身娇腰柔的哥儿顺势跌坐在他怀中,眨眼间就哄得他满面红光。
县令大人老神在在地举杯,自饮自酌,心里暗道这商户当真是蠢笨,怕是没能瞧见那谢大人脸上的厌恶神色,拍马屁,都拍到马蹄子上了。
已经离席的谢见君自然没瞧见商户人前恭维人后鄙夷的两幅面孔,他打从会宾楼出来,一路都在抖擞身上沾染的脂粉味儿,一直到回了客栈叩开屋门,这股子熏得人头昏脑涨的香味,还不见半分消减。
云胡皱了皱眉,一语不发,也不往他跟前凑,只身从包袱里翻找出干净的衣裳,一只手捂紧鼻子,一只手捏住衣角边缘,离着一丈远,就将衣服扔给了他。
谢见君自是瞧出了他的嫌弃,一时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便不管不顾地小夫郎身上扑,
“云胡,为夫当真是没有招惹过外面的莺莺燕燕,不信你亲自检查检查?”
第94章
二人你追我逃, 闹腾了小半宿才歇下。
转日起早,新县令便登门而来。
“谢大人,昨日那事儿, 属实是那富商一意孤行, 得罪了您老人家, 下官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呐....下官若是知道会有这一出, 如何也不会让他来给您添堵...您可一定要相信下官的为人呐...”。
单单这点小事儿, 他拉着谢见君, 翻来覆去地絮叨了好几遍,直念叨得旁听的云胡都头晕脑胀,借故要喊满崽起床,躲了出去。
小满崽还酣睡着,昨日他早早就回了自己房间, 夜半时分还躲在屋里掌灯看画本。此番出京,蒙学书册一样儿没带, 倒是偷摸塞了好几本从季子彧那儿拿来的画本, 画本中各路英雄智斗妖魔鬼怪, 可比说书先生讲的得情情爱爱有意思多了, 他一直看到天将亮未亮时,才歇下,这会儿被云胡从床上扯起来,捂着嘴哈欠连天。
“不、不能赖床了、一会儿县令大人走了、咱们、咱们就下楼吃早饭..”, 云胡拿过搭在床头上的衣裳,绉平整后往小家伙身上套。
“那个叔伯怎么又来了?我不喜欢他,阿兄也不喜欢他, 昨日他来拦我们时,阿兄都皱眉了..”, 满崽撇撇嘴嘟囔道。
“没办法,你阿兄正被他缠得紧呢..”,云胡跟着抱怨了一句,忽而脑袋里灵光一现,他将满崽拉到身前,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叮嘱了几句话。
小家伙比了个“懂了”的手势,埋头提上鞋,蹬蹬蹬地小跑出了屋子。
谢见君正想法子脱身,他实在受不了这新县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就为了想从昨日宴席上的事儿,把自个儿摘出去。
冷不丁屋门被大力推开,满崽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走进来,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颈,仿若八爪章鱼似的,扒在他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哼唧道,“阿兄,我想嘘嘘..”。
“云胡呢?让云胡陪你去?”,谢见君伸手将人搂紧,温声问道。
就见满崽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颈窝处,似是没睡醒一般,闹着小性子,“不要云胡,我要阿兄陪..阿兄陪我去嘘嘘...”,一面说着,一面还可这劲儿地蹦跶,似是下一刻就要憋不住了。
他无奈地轻抚了抚小家伙的后背,晓得是这磨人的起床气又上来了,便打算同圆桌对面的新县令致歉,自己先行带他去解溲。
好在这位县令大人混迹官场多年,这点眼力见儿也还是有的,当即就起身,拱手行礼,“谢大人若是有要紧事儿,下官便不叨扰了。”。
“幼弟顽劣,倒是让县令大人见笑了..”,谢见君故作难为情道,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送走新县令后,他扣紧门,回身瞧着满崽大喇喇地坐在圆桌前,双手捧着茶盏,咕咚咕咚地一阵猛灌,哪里还有刚才被憋急的模样。
“你不是让我要陪你去嘘嘘吗?”,谢见君莞尔笑道。即便他再迟钝,也能瞧得出来,这小家伙特意跑进来闹这一通,无非就是想把他从县令的唠叨里解救出来。
“阿兄真笨!”,满崽挤挤眼,眉梢飞出一抹小得意,细长的小腿耷拉在凳子上来回摇晃,“我可是帮了云胡一个大忙呢!云胡说,等会儿要给我买糖葫芦!”。
正说着,不经念叨的云胡从门外探进身来,“可是走了?”。
不等谢见君应声,满崽从凳子跳下去,一把扑进云胡怀中,仰着头兴冲冲道,“云胡,我完成任务了,你答应的糖葫芦不能食言!”。
“去去去...”,谢见君将他提溜到一旁,抬袖捏捏小夫郎脸颊上的嫩肉,毫不吝啬地开口称赞道,“我们云胡真聪明,连我都要佩服你了!若不是有你出的主意,我这会儿在琢磨要如何去应付那县令呢!”。
被一通夸夸的小夫郎抿抿嘴,唇边勾起一抹羞意,“没、没什么,咱们快下楼吃饭吧、”,他嗫嚅着,推了推凑上来的谢见君,“别、别闹、满崽还在呢!”。
“我可以不在!”,见惯了自家阿兄和云胡的亲昵,满崽懂事地捂住眼睛,从指缝中漏出一条细缝儿,偷摸瞧着。
谢见君几乎要被这俩人逗笑,他晓得小夫郎脸皮儿薄的很,不经逗弄,只他稍稍贴近了些,便紧闭着眼,一副觉得不妥,但又不敢反抗的乖软模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适时松口。
只待云胡放松警惕,试探着睁开眼时,猝然唇边被什么温热的东西飞快擦过,谢见君得逞的黠笑映入眼帘,一抹滚热倏地飞到耳后,烫红了耳尖儿。
“你、你、我、”,大抵是生气自己被骗了,小夫郎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片刻,落荒而逃。
始作俑者扶着门框,朗声大笑。
“阿兄真黏糊,也不知道云胡如何能受得了你!”,满崽见证了他家阿兄耍无赖的整个过程,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登时就招来脑袋上一记不轻不重的爆栗。
——
吃过早饭后,脸颊还红着的云胡带着满崽去街上兑现糖葫芦的承诺,谢见君则备上厚礼,往赵府私塾去。
不巧的是,赵岭前日带着一众学子们下地劳作去了,半月后才归。
子墨正直换牙期,前门牙掉了两颗,说起话来漏风,谢见君半蹲在私塾门口,听这小子来回说道了好几遍,才勉强能听明白。
无奈,他只得将拜师礼留下,托子墨先给赵岭带句话,计划着改日再登门拜访。
没见着人,他也没多做逗留,唤车夫接上闲逛的云胡和满崽,马车哒哒往福水村去。
第95章
得知谢见君要回福水村祭拜, 早在他们入四方镇当日,县令便已然安排衙役,给里长谢礼传了消息。
现下马车刚拐上进村的大路, 村口界碑处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哎呦, 回来了, 我们状元郎回来了!”, 耳尖的福生娘打老远, 便听着辘辘的马车行进的动静, 立时扬声吆喝起来。
谢礼连连挥手,招呼昨个儿才将将组起来的“仪仗队”,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就连外村的人, 都得了消息,早早地摸了过来, 想瞧瞧这状元郎是个什么模样。
马车缓缓地停在众人面前, 修剪得圆润修长的手指轻掀开车厢门帘, 谢见君探出半面, “礼叔?”。
他忙不迭下马车,先行拱了拱手。
“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了,我们在这儿等了大半日呢...”,谢礼托住谢见君的行礼, 一脸慈爱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眼前的人,比从福水村走时要消瘦了些, 许是读了这五六年的书,倒真有几分光风霁月书生郎的清贵模样。
“让您久等了, 回来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谢见君娓娓解释道,“礼叔,您同家里人,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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