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崽,你去跟铺子里的人说一声,你阿兄回来了,咱们甘盈斋放半日假!”
“掌柜的,你说真的吗?”打跟前路过的东哥儿,耳尖儿地凑上来问道。
“这还能有假?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关铺子了。”云胡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几乎要将欢喜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甘盈斋的伙计干起活来雷厉风行,放假动作也极快,一刻钟的功夫,告示都贴了出去。
“哎呦,小伙子,今个儿咋早早地闭门了?”前来买罐头的婆子眯缝着眼,瞧了瞧新鲜出炉的告示,一个字一个字费劲地念着,“家中有喜事,特此休沐半日?”
东哥儿乐得嘴角上翘,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津津,“大娘,是掌柜的心善,体恤我们一连忙活了数日,让我们今个儿回家都早些歇歇哩!”
“这可好这可好!”婆子利落地将陶罐揣进自个儿怀里,“你们家掌柜的可真舍得,这么好的买卖都闭门不做,我瞧着,这一整条长沿街,就数甘盈斋生意兴隆呢。”
“都是仰仗大娘您们常来捧场呢!”东哥儿脑袋机灵,又会来事儿,三句两句哄得婆子笑开了花,临走前还拍拍他的手背说明早要再来买。
送走最后一茬客人,云胡大手一挥,将伙计们都相继遣散了去。
转而,他带着满崽坐上马车,急急慌慌地往家里赶,快到家门口时,冷不丁想起谢见君最爱苏春斋的闲笋蒸鹅,又绕路跑了一趟。
这来来回回地一通折腾,到家已是日落西沉。
比他先一步进门的谢见君,正带着谢瑭,满院子地捉迷藏。
他像模像样地从一数到十,一面数数,一面试探小家伙的位置。
“大福藏好了没?”
“阿爹要开始找大福了哦?”
...
奈何几次被自家阿爹骗下来,三岁多的大福已经吸取了满满的教训,无论听着什么动静,他都缩在自己的一亩四方地儿不搭腔。
谢见君逗弄不成,便沿着廊下,四处寻找小家伙的身影。
灌木中没有..
石头后面没有..
树底下也没有...
正当他纳闷这“小泥鳅”钻哪出犄角旮旯里藏着时,回眸见云胡和满崽一前一后地进门来。
“嘘...”他从石头后面爬起身,蹭掉衣前沾染的泥土,先是冲二人摆摆手,做了个默声的手势,接着从袖口掏出一油纸包,用力地晃动了两下。
“沙沙沙”的声音,瞬时传遍了后院的每一处角落。
躲在假山后面的大福“腾”得冒出半个脑袋,“阿爹,我要吃糖!”
第164章
谢见君瞧着朝自己小跑过来的大福, 眉眼含笑地逗趣道: “说是要捉迷藏,如何还自己跑出来了?”
“阿爹!”大福抻长了胳膊举得高高的,嘴里不住地咿咿呀呀, “要吃糖!要吃糖!”
“什么糖 ?阿爹身上哪来的糖?”谢见君长臂一捞, 将崽子搂进怀中, 眨巴着眼睛, 故作无辜道。
大福不死心, 环着他的脖颈四处张望, 奈何装着饴糖的油纸包,早就被谢见君悄没声地塞给了云胡,任他扒拉,也只能是扑了个空,“分明就是有的呀..”
谢见君听着自家好大儿茫茫然的嘟囔, 闷闷地笑出声。
“给阿爹看看,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揭过话茬, 将大福的心思拉扯到旁处。
云胡探面瞥了一眼, 开口解释道:“是满崽从长沿街小贩那儿买的金鱼纸鸢, 先前俩人在院子里玩,这纸鸢挂在树上,扯断了线,我还当是已经丢了呢, 不知又被这小家伙从哪里找出来了...”
大福以为爹爹是在问自己,便指着庭院中的假山,乖乖巧巧地说道:“在大石头后面找到的!”
谢见君揉了把他的发髻, 以示表扬,又顺手接过来他手中的纸鸢, 见着这纸鸢前半截都已经耷拉了下来。
他将其翻到背面,仔细打量了一眼,好在只是支撑用的十字竹骨折断了,用麻绳捆一捆,还能接着再玩一阵子,“晚些阿爹给你补一补,明日带你放纸鸢可好?”
大福用力地点了点头,环着谢见君“吧唧”啄了下他的脸颊,兴冲冲道:“大福喜欢跟阿爹一起玩!阿爹快补纸鸢!”
既是应了这话,入夜,月影如钩。
谢见君掌灯坐在桌前,扯着毛糙糙的细麻绳,一圈一圈,打着转地往纸鸢背面固定,握住竹骨的手指微微用力,现出浅浅的青色筋骨。
云胡一打眼就瞧他指腹间和掌心里,遍布着未痊愈的细小口子和水泡戳破后留下的伤痕,趁其不备,悄没声从柜子里摸出跌打损伤的药膏,硬生生地憋到谢见君给大福补完纸鸢,才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床边上。
“给我看看你的伤...”他剪去烧得焦黑的烛芯,致使屋中更加明亮了几分。
“哪来什么伤..”谢见君干笑两声,双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
云胡哪里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当即冷着脸将药膏重重地搁放案桌上,动静之大,若是今夜大福歇在屋中,指定能被吵醒。
谢见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妨事,都是些小伤,没什么要紧的。”
“你这个人呐!”云胡头也没抬地嗔怪道,他挖出一指腹的药膏,动作极轻地抹在谢见君掌心的伤口处,“出门前,分明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成日里一个劲儿地叮嘱让旁人爱惜身子,自个儿却不当回事儿,不晓得有人心疼?”
谢见君歪头侧目,瞥见小夫郎眼圈都红了,霎时惊慌失措起来,他笼袖拂去他眼底的潮意,结结巴巴道:“都、都怨我、许久不用镰刀锄头,有些生疏,让你在家担心了。”
云胡绷着脸颊,抿嘴不搭茬,手里的动作却愈发轻柔,直至抹完了药,还不放心地俯身吹了吹伤口。
“疼吗?”他紧蹙着眉头,出声关切道。
谢见君掌心被撩动得有点痒,见小夫郎语气温软了几分,便试探着扯扯他的衣袖,黏黏糊糊地撒起娇来,“疼嘛..再给吹吹”
云胡不买账,将面前的药膏收拾起来,作势起身要走。
谢见君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沉甸甸的脑袋抵在小夫郎的颈窝里,继续厚着脸皮哼唧,“云胡,你不心疼我了吗?我可是险些被镰刀划伤腿呢,若不是那刀刃钝了,没准我现下就成铁拐李了...”
云胡连忙捂住他的嘴,用力地往地上剁了两脚,“快别说这丧气话!让我瞧瞧伤在何处了,这好好的镰刀,如何朝着腿上去了?”
“骗你的。”谢见君讨巧地笑了笑,握住他慌乱摸索过来的手,揣进自己怀中,借由小动作掩住了腿上的青紫,“我没干什么农活,就是下种时,人手不够,去帮了点忙而已,平日里,可都我给他们分配差事儿呢,弄得人家还以为我就是个光知道耍嘴皮的花架子。”
云胡本就心里酸酸涩涩得不是个滋味,听了这话,愈发难受得紧,“他们如何知晓你那几年在福水村里干农活时吃过的苦?竟还在背后编排你!”
“不气不气,你瞧,我这不遵照着您的嘱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谢见君拍拍他的手背,温声宽慰道。
“咱们不提这个,同我说说,这甘盈斋开张数日,生意还好?铺子里能照应得过来吗?”
被三言两语岔开话题,云胡睨了他一眼,登时就从柜子里掏出账本,丢进谢见君怀中。
谢见君接过账本,但丝毫没有要打开来看的意思,他将其搁放在案桌上,正色道:“这是你的铺子,不须得给我看这些东西。”
云胡愣怔片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我今个儿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呢!”
“是嘛!”谢见君惊喜,给小夫郎斟了盏茶,便追问他的大买卖。
云胡一时兴致,便将自己同春华楼孙掌柜如何周旋一事儿,挑拣着重要的地方说道了说道。
一听说如今的小云掌柜如此上道,谢见君心中满是欣喜,登时便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这论起作生意,还得是我们慧心妙舌的云胡,这个家没你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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