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的心思急不可耐,哪里还能等得了一时片刻?”谢见君上前来贴了贴他的额前,轻哄道。
云胡耳梢发烫,张了张口,再说不出旁个话来。
一干人等见状,都悉数退下,连一直张着手想要抱抱的大福,都被满崽捂着乌溜溜的眼眸拎走。
周时雁朝着云胡微微作揖,得了应准后,也带着兰月先行离开。
“刚找来的人?”谢见君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歪头看向小夫郎。
“不是家里人....”小夫郎轻摇了摇头,“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外面冷,你先进屋歇着,晚些我再让周娘子与你细说。”
说罢,他主动扣住谢见君的手,不成想,往日里执笔的指腹,如今都生了细茧,他心里骤然泛起酸涩,禁不住出声嗔怪道:“不是说带人垦荒去了?怎还自己下地劳作?”
被念叨的人微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眉眼里多出几分柔软缱绻,“我好想你呀~”
小夫郎未说出口的话噎回了喉间,眸中的心疼几乎都要溢出来,“你惯会用这伎俩来搪塞我!”
被揭穿了心思,谢见君也不见害臊,温凉的掌心团住小夫郎的手,故作委屈道,“旁个人家的内人多日不见,尚且还能说上两句软话,怎到了我,听得都是斥责?难为我一路紧赶慢赶,手心都被缰绳磨得生疼呢。”
果不然此话一出,云胡神色跟着着急起来,他拿起谢见君的手,翻过来细瞧了两眼,掌心虎口的确被勒得泛起殷红,再开口,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左右都是要归家,只肖得慢慢走便好,何至于这般匆忙?我知你这些时日就要回来,自是安生生地在家等你…”
他俯身,朝着掌心轻吹了两下,“疼不疼?”
谢见君被安抚得心头有些痒,冬末的寒风凛冽,他打了个寒噤,顺手搂过小夫郎扣紧,拥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凑近他耳畔讨巧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这些时日在山里窝着,吃不好睡不好,你可要补给我。”
小夫郎平白无故地背了满身“债”,晓得自己也占不来嘴上的什么便宜,索性三两语揭起旁个话茬,“你这趟回来,能待多久?后日大福生辰过完就要走吗?”
“最多留五六日,我还得回东云山去。”谢见君掀开棉帘,被屋中火炉热腾腾的雾气一蒸,整个人倏地放松下来。
云胡心中算了算日子,将将翻涌上来的欣喜又悄然散去,没了大福的生辰勾着,这人下一趟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察觉到小夫郎的情绪低落下去,谢见君抬袖揉了揉他的眉心,“待四月那片荒地下完谷子,我便回来了,这些时日不在,家里辛苦你了。”
“嗯..”云胡微微颔首,“你饿不饿?让王婶子给你做些吃食来,先垫垫肚子?亦或是先梳洗一番?”
“不用忙活...”谢见君将起身要出门的人拽回到跟前来,“同我说说,那个周娘子是怎么回事?”
云胡长长吐出一声叹息,“前些天,我带大福和满崽去城外放纸鸢,归来时,在府衙门前,被她娘俩拦住了去路,许是认识咱们家的马车,以为马车上坐的人是你,我还未掀帘,便听着她在马车外唤‘求知府大人救她母子二人一命’”
谢见君眉心微动,“之后呢,怎地将人带回家中来了?”
云胡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她是来报官的,被家里汉子打得受不了,带着孩子逃了出来,我们遇见她那日,她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脸颊上胳膊上,凡是裸露在外的地方遍布青紫,嘴角还沾着血...”
话未说完,跟着又是沉重的一声叹息。
谢见君捏了捏小夫郎的后颈,“方才我便见她眼眸处泛着青色,走路都一瘸一拐,原是这般因由。”
“这都是找大夫瞧过了!你是没见着,她当时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兰月被她紧紧地箍在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瞧着就可怜极了...”一想到那时的场景,云胡闭了闭眼,只觉得时隔多日,仍是历历在目。
“我本想着先将她娘俩扶起来,那会儿就在府衙门口,只要入府衙立了案,陆大人便不可能放任不管,可谁知那周时雁死活不肯,只一个劲儿地磕头,哭求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谢见君喃喃重复道,“这种事儿,陆同知该是能做得了主的,如何偏偏说要见我?”
“我起先也这般疑惑,还当是..”小夫郎骤然垂下眼眸,掩住自己那点登不得台面上的小心思,“我还当是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渊源呢....”
“天地良心!”谢见君吓了一跳,忙不迭正色道:“且不说那周娘子已经成婚多年且育有一子,哪怕是个姑娘家,也决计同我扯不上任何关联,我待你之心,当如磐石不可移,任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不曾消减一二的!”
“我知道...”乍然被逮着诉衷肠,小夫郎脸颊涨起一抹绯色,“这说正经事儿呢!别打岔!”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儿,你这小混蛋,我不在跟前,如何还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谢见君将人架到柜子上,箍紧了不许他乱跑。
被浸着满满情愫的眼眸注视着,云胡慌慌张张地别过脸去,不敢同他对视,“我没有旁的意思....”
谢见君轻哼一声,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小夫郎的额前,“看来得把你时时刻刻拴在眼前,我才能放心了,不然留你在家中,便是莫须有的乱琢磨。”
云胡吃痛,扯了扯他的衣角,软绵绵地讨好道:“我知道错了...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谢见君不退让,也不肯让他从柜子顶上下来。
云胡拗不过,只好老老实实地被圈住,顿了顿声继续道:“周娘子说想见你,我担心有什么要紧事儿,问了问才知,是想让你帮着给主持个公道,可那会儿你不在甘州城中,我也不好替你直接应下,便说让她过些时日再来,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呢,从巷子里就钻出个喝醉了酒的壮汉,扯着周娘子的头发,死命地把她往家里拽,嘴里还骂骂咧咧,说出的话甚是难听!”
“吓着你了吗?”谢见君追问。
云胡极轻地点了点头,“我还好,那汉子只顾着拉扯周娘子,不曾注意到我们...”
“那你是如何将他们娘俩带回家来的?”
“他揪着小兰月的脑袋往地上撞,满崽看不过去,一脚将人踹出了二丈远....”云胡讷讷道:“陆大人听见动静,小跑着从府衙里出来,当即就让府役将闹事的汉子押到了大牢里,说给他醒醒酒。”
“我见周娘子和兰月身上都有伤,一时不落忍,又得知她家中还有个苛待的婆母,便做主把人给留下了。”
说这话时,云胡微微抬眸,试探着看向谢见君,想着若是谢见君不喜他多管闲事,他就只能想别的法子安置周时雁母子俩了。
“瞧我作甚?”捕捉到小夫郎怯生生的眼神,谢见君低声说道,原本幽深的眸子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云胡不搭话,须臾才开口道,
“周娘子若是想要同她夫君和离,此事儿能成吗?”
第150章
“和离?”谢见君喃喃道。
虽说这律法有令, 若夫妇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但即便如此,纵观立朝百年, 和平和离者, 屈指可数。
在这个重父权的地方, 女子和哥儿总是要被压上一头的。
“能成吗?”云胡追问道。他不懂律法如何, 只是可怜周娘子平白造这无妄之灾, 若能顺利和离, 于她,于兰月都是一桩好事儿。
“不急。”谢见君没匆忙给云胡回应,“咱们先见过周娘子再说...对了,陆同知将那汉子放走了吗?”
云胡摇摇头道:“我去问过了,陆大人不晓得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又听我说你择日要归,便说暂且关押着, 只待你回来, 再做打算。”
“也好…”谢见君颔首, 这甘州本就不是个民风开放之地, 加之百姓多年受传统礼教的影响,对和离一事儿并未有多少容纳度,陆同知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他,也算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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