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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45)

作者:卿戈 时间:2024-05-25 09:48:33 标签:种田文 市井生活 科举 成长 轻松

  “只是吃出铜钱来,这么高兴吗?”谢见君笑着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力道不重,落在他额前麻酥酥的,一直痒到心底。

  他用力点头,其实不然,之所以心生欢愉,实在是他发现了一个只存在于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只是这个事儿,不须得让谢见君也知道,他会藏好这个小秘密。

  ————

  余下的几个铜钱,在谢见君有意无意地指点下,连小满崽都吃到了三个,他小心擦干净铜钱上粘着的油渍,装进云胡给他缝制的小布兜子,还像模像样地拍了拍。阿兄是许他可以支配自己的小钱兜的,他心里琢磨着,待过了初六,等小贩来村里走商时,就去买上一串麦芽糖稀,在大虎和小石头面前,好好地显摆显摆。

  吃过了年夜饭,闲来无事,还未到放鞭炮的时辰,满崽露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嘴里还“吭哧吭哧”啃着糖果子。

  云胡拽过炕头上的棉被,给他掩了掩小肚子,也脑袋挨着脑袋,陪着他一并躺下。

  谢见君往火炉里添了几根柴火,屋子里烧得热乎,惹得人昏昏欲睡,他穿戴好衣衫夹袄,拎起案桌上的竹篮,同炕头上闲躺的二人简单知会了一声,转身掀开棉布帘子出了屋子。

  许褚一把年纪,无儿无女,孤零零的一个人,大年夜定然冷清,他放心不下,便想过去瞧瞧。

  往南边小院儿走的路上,热闹的嬉笑声,混杂着朴实纯真的烟火气,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生满足之意。

  但许褚这儿就难免孤寂了些,屋里没有生火,触手一片湿凉,谢见君进门时,口中呼出的白雾几乎要结成冰碴。

  炕桌上一盏冷酒,一盘炒熟的花生米,就是许褚的年夜饭。

  谢见君瞧了去,眼窝子酸酸涩涩的不是个滋味,他将提来的竹篮放在炕桌上,里面有云胡包的两盘饺子,来时一直拿棉布裹着,这会儿摆上桌还是热乎乎的。

  “先生,今日是年三十,学生来陪您喝两杯。”,正说着,他将温热的屠苏酒斟满面前的杯盏,一杯推到许褚跟前。

  “除夕之夜,你不在家陪着你夫郎和幼弟,跑我老头子这儿来吃酒?”许褚笑着打趣道,同谢见君举杯,浅啄了一口。

  “云胡忙活了一下午准备年夜菜,这会儿正在家歇息呢,满崽黏他黏得紧,倒是没我什么事儿了,这不想着过来看看先生。”,一说起云胡和满崽,谢见君神色都柔软下来。

  “挺好,挺好。”许褚连连重复了两句,身子靠在炕头上,空寂暗淡的眸光穿透窗棂,遥遥向窗外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敛回神思,“我同你这般大时,也曾动过成家的念头。”

  这是他跟着许褚读书小半年以来,头次听他提起自己过往,谢见君有些诧异,他坐正身子,给许褚又斟满酒,静静听他娓娓道来。

  许褚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杯重重地拍在案桌上,在安静的屋子里尤显得刺耳,他似是有些醉了,连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那会儿,我们村有个姑娘,模样俊巧得很,我自小就心悦她,还同她约好了,只待将来中秀才,便回乡求娶她过门。为了能博得功名,风风光光地娶她,我没日没夜地温书,一日也不曾懈怠过。

  我赴府城考试时,她还曾来相送,待我满怀雄心壮志,从府城回来时,她却已嫁做人妇,我只当她背弃了我们的承诺,却不想听是她爹娘贪钱,逼她嫁于了城中一富户家做妾。

  我考中秀才没过多久,就传来她病逝的消息。说是病逝,其实是那富户腻烦了她,被当家主母钻了空子,恶待致死。”

  他语气愈发凝重,溢着陈年的沧桑,“我跪求她爹娘,将她从镇子上接了回来,她就那般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如睡着了似的。谁能想到,短短月余,我们再相见时,已然天人相隔,听给她换寿衣的婆子说,她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皮,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那婆子走后,一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说这话时,一向性情平和的许褚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眼眸中迸射着滔天的恨意。如果那时,他没死心,能去镇子上远远地瞧上她一眼,是否也到不了如今的这般境地?

  谢见君听着他的话,冷不防想起,他初见云胡时,云胡的身上亦是如此,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全是斑驳的青紫。亲爹娘嫌他晦气,打小就不疼他,好不容易挨到嫁了人,夫君痴傻,婆母恶待,小少年长到这个年纪,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就连鸡腿都不没吃过。

  他禁不住后怕,若是自己没穿过来,若是芸娘还在,往后这漫漫余生,云胡该怎么熬过去?会不会就像这个姑娘,草席一裹,连肯接他回家的人也没有。

  “我那时年轻气盛,拼尽一身本事,才为她讨回了公道,县令发落了那富户,几个动手的仆役也都下了大牢,但那又如何?她人都已经不在了。”许褚的声音里浸着沉沉的悲恸。

  时至今日,已有三十余年,再提起那个姑娘时,他依旧心如凌迟。

  “再后来,我就离开了村子,去了府城,本想着继续考功名,却屡屡不得志,末了,心灰意冷下,我选择了放弃,来福水村落了脚。现下仔细想来,许是因为她不在了,这辈子再没有什么奔头了。”

  窗外鞭炮声齐鸣,热闹的喧笑声同冷清的屋子,格格不入。

  “我瞧得出来,你同这村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今夜同你说这些话,虽是借酒消愁,亦是想告诫你,这世间善物,得之不易,你且要好生珍惜。”

  谢见君起身,抱拳作揖,“先生的话,学生记住了,还望先生保重身体,师娘倘若还在世,定不想看先生这般沉湎于过去。”

  “师娘...”许褚苦笑了一声,绚丽的焰火下,那姑娘的音容相貌历历在目,一抹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他哽了哽声,上前拍拍谢见君的肩膀,

  “回去吧,回去陪着你家里人吧,他们都还在等你。”

  谢见君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眼下这情形,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他重新起火,将放凉的饺子温了温,才提着竹篮离开许褚家。

  回去路上,他脚步走得飞快,一刻也不敢停歇,说不出为何,他现下只想快些见到云胡。

  小满崽苦等不来他家阿兄,也错过了放焰火的时辰,谢见君回来时,他躺在炕上,睡得沉沉打起了鼾声。

  谢见君靠在火炉前捂热了手,才上前捏捏他的小奶膘,小满崽哼唧了一声,纤长的羽睫抖了抖,不像是要醒的模样,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云胡从柴房里抱进一小捆干柴,今个儿不灭灯,他们夜里要守岁,屋里不能断了火。

  “别忙活了,我来弄,歇着就好。”谢见君给满崽掖紧被子,回首低声同云胡说道。

  “没、没事、”,云胡往火炉里添了柴火,借着火给谢见君温了酒,自己则坐在小火炉旁,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雕了一半的小木偶,拿着短刀仔细勾勒起来。

  谢见君剪去一截烛芯,让屋里更光亮些,他盘腿坐在案几前,铺开纸,安闲自在地提笔习字,耳边时不时传来刀刻的“吭吭”声,让他很是安心。

  好一会儿没了动静,他冷不丁抬眸,云胡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火炉前,探着脑袋瞧他默在纸上的字。

  “过来。”他冲着小少年招招手。

  云胡不明所以地怔了怔,乖顺地放下手里的木偶和短刀,凑近案几前。

  “想不想学着写字?”谢见君温声问道。

  小少年点点头,没拒绝,“只、只教我写、写云胡就行。”。

  谢见君微微一怔,浅笑着道了句,“好”。

  他拉过云胡,挨着自己身前坐下,提笔在砚台上点墨,跨过他的后背,握住小少年纤细干瘦的手指,一笔一划,带着他在纸上写下“云胡”二字。

  “瞧,写起来是不是简单许多?”,他微微歪头,眉眼间多出几分温柔。

  云胡闻声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

  那一刻,世间嘈杂尽数散去,只余着一颗滚热的心,跌落胸膛里,胡乱地跳着,踏碎了一池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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