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沉默片刻,挥挥手,就有人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白月明轻笑道:“要是你同意我直接杀了他,也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白净道:“他还有用。”
一声令下,所有人一齐用力,铁链子绷得笔直,江隐终于被那力道稍稍压回了棺材里,那拿瓶子的人眼疾手快的揪住他的头发,将瓶口硬塞进了他嘴里。
江隐的挣扎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喉咙不停的吞咽。他全身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眼皮慢慢的阖上,像困了一样,终于泄了力。
他倒回了棺材里,面容睡着了一样安详平静。祁景注意到,他的皮肤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逐渐蔓延到了棺材上,看起来更像一具尸体了。
拉锁链的人终于能缓口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净说:“上路。”
剩下的抬棺人在威逼下只能继续抬着棺材走,老人留在了花海子中,他的尸体上很快铺满了一层被吹落的花瓣,像雪一样将一切肮脏都掩埋了。
花海子里只留逐渐远去的哭声。
祁景的心底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非常想要跟上去,这次不抓住江隐,下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团结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动动脑子。现在追上去,不仅你的身份会暴露,腹背受敌,别说救他,你能不能在这条神路上活下来都不一定。”
祁景咬着牙说:“道理我都懂。”
他的异常已经引起了张明岸的注意:“你怎么了?”
祁景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想……这些人为什么要去西边?”
张明岸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了江白泽和这地方的一点关系。”
“这里是鸾丘,他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他杀光了所有的瑞兽金鸾。”
阿勒古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你说……他、他就是那个杀了金鸾的人?”
张明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错。怎么?”
阿勒古摇了摇头,但脸上神色之怪异,谁都能看出来。张明岸没心情管他,他在想押送江隐的究竟是哪一路人,会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这一夜还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祁景枯坐到天明,心里翻江倒海,种种复杂滋味不必言说。不过好在花海子是通向西边的唯一去路,白净等人押送江隐去的地方,一定和他们是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阿勒古正准备往雪山方向走,却被张明岸笑眯眯的拦下来,告诉他掉头去西边。
阿勒古大惊失色,再看看周围人心照不宣的神情,连祁景都一脸平静,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真正的目的。他吓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说了,这是死人走的路,我们上去了,一定有去无回!”
张明岸道:“那昨天夜里的那拨人为什么能走?”
阿勒古支支吾吾:“那是、是……”
熊九说:“岸哥,别跟他废话了。”他一个眼神,就有人上来吧阿勒古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阿勒古惨叫连连,一边护着头脸,一边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熊九抽出一把夸张的弯刀来,那刀锋雪亮,直抵在阿勒古黢黑的脖子上,狞笑道:“再问你一遍,去不去?”
阿勒古鼻青脸肿,面色一会红一会白,牙关都咯咯作响,却好像有什么在堵着他的嗓子一样,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熊九面色黑沉,刀锋不断逼近,眼看就要血溅当场,祁景忽然冲过来,撞开熊九,对着那张脸左右开弓,边打边骂:“我就不信了,还打不服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在场的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祁景趁机凑近阿勒古耳边:“先答应下来!”
“说,去不去!”
阿勒古被他揪着头发,眼睛充血的眯成了一条缝,喉咙里蠕动了半晌,终于挤出一个字来:“……去!”
周围的人终于笑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
祁景放开了阿勒古,他颓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熊九踢了他一脚:“起来!带路!”
白天的花海子没有班纳若虫,只有晴朗高远的天空和阵阵花香,仿佛人间仙境。阿勒古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一山高过一山,山绕着山,山环着山,放眼望去,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逐渐毒辣,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两条长长的铁锁链。
将近九十度的山坡杂草丛生,一点台阶没有,全是土路,阿勒古说:“要从这里上去。”
熊九骂道:“你他娘的在玩我们?翻了不知道多少个山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勒古硬邦邦的说:“爱信不信,只有这条路可以上去。”
熊九差点撸袖子打人,被张明岸拉住了。他看了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看腻了的山石花草,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没个本地人领着,回去的路都找不着。
“休息一下。”
众人在平坦一点的地方坐下了,吃了些干粮和水,阿勒古远远坐在一边,蜷缩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祁景仍然与熊九坐在一起,边塞那噎嗓子的干粮,边悄悄问:“昨天晚上那个……江白泽,你们见过啊?”
“何止见过,梁子结大了。”熊九灌了口水,恶狠狠的说,“当初我们到处下墓,就是为了找到什么鬼劳什子画像砖,才能用摩罗复活饕餮。谁知道次次碰上那小子,装成男女老少,个个都有,天衣无缝,不仅抢走了画像砖,还把我们封在墓里,要不是老子命大,现在早变僵尸了。”
祁景强忍住笑意,心说你们活该,嘴上却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找到了新的法子,就没再下墓了。”熊九说起来也有些悻悻的,“我怀疑白泽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就是为了捡漏。他娘的,没见过这样的,可着一只羊身上薅毛。除了我们,南派的人也被他祸害了不少。”
祁景跟着他们这段,了解到了魑之间也有地域和流派,就以南北划分。
他乘机问:“什么新法子啊?”
熊九看了眼队伍最后,有四个人专门负责扛着装猢狲的笼子,跟着他们一起跋山涉水,这时正趁着这个功夫拼命扇风喘气,累的吐舌头的狗一样。
祁景说:“和猢狲有关?”
熊九点了点头,他悄声道:“我也不瞒你,你可知道有一种人,不该生于世间却出现了,表现的像怪物一样,我们都叫他们‘异人’。像我们熟知的傀儡婴,这种人不人猴不猴的猢狲,流波人,三苗人……都是异人。我们发现,异人的躯壳有别于常人,能完整的容纳凶兽的魂魄。更有甚者,会用人为的方式改造正常人的身体,好让凶兽能够‘住’进来。只可惜,大多都变得破破烂烂,不成人形了,很少听过成功的。”
祁景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遇到过几个魑的人,带着一具明明是人,全身的肉却腐烂殆尽的白骨精……想必那也是改造的杰作了。
难道,白净也发现了这个方法,想把江隐……
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熊九却说上了瘾:“那个摩罗,听起来像神话里的东西,谁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定忙活了半天,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退而求其次,让饕餮委屈委屈,住进异人的壳子里算了。”
休息够了,他们开始爬山。
这山峰陡峭险峻,两边都是绝壁,看一眼都要两股战战。祁景攥紧了手中的铁索,几乎是四肢着地的单凭臂力,往上艰难的移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小时,他才踩到了令人安心的地面,一摸身上,已经湿透了。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小小的土庙。山顶总共就那么大地,这庙占了一大半,明明是云南传统的建筑风格,却透着一丝怪异。
祁景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那褪色的壁画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动物,长的很像孔雀,但通体鲜红和漆黑,看起来有点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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