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表情波澜不惊,心却咯噔一下。
他们只离齐流木不到五米远,这个距离喊一声,不可能不被发现!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齐流木置若罔闻。
江隐愣住了。
李团结道:“果然,他已经听不见了。”
江隐回忆刚才白锦瑟呼唤他时的异常,似乎就连面对面说话时,齐流木的眼睛也是一直落在白锦瑟的嘴巴上。原来他那时就已经听不见了,只能依靠口型勉强分辨。
“为什么?”他皱眉道,“这段时间齐流木的所作所为,给我一种他已经时日无多,在安排后事的感觉。但他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也说过,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不是吗?”
李团结面色黑沉沉的:“是啊。”他顿了顿,忽然道,“你听说过天人五衰吗?”
“佛教中天人寿命将近时,会出现种种异象,如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谓之天人五衰。但是……”
“齐流木自然不是天人。但是他在缓慢的丧失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消失之后,他会四肢僵硬,无法行走,全身器官衰竭而死。我猜,他已经丧失了味觉和嗅觉,但没有让人发现。”
江隐道:“但是,为什么?”
李团结没有答案。
忽然,一点微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两人齐齐朝前看去,就见齐流木的身前,忽然冒出了一朵摇曳的小花。那小花迅速的长大,开枝散叶,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片花海子,在暗下的天色下宛若仙境。
移动的花海子。
李团结明明已经死了,但以他的力量造出的花海子居然还存在。他说过,这片花海子比日月星辰更长久,比一个真正的誓言还牢固。
他说的一点不错。
作者有话说:
移动的花海子:第三百零三夜
第324章 第三百二十四夜 爱
齐流木走进了花海子中。
班纳若虫莹莹飞舞,花丛摇曳生姿,这里还是这么美,并没有因为创造它的人的死亡而褪色分毫。
在花海子的深处,九百九十九级长阶上,是相思树和姻缘庙。
他一步步走了上去,走的很慢,好像在回忆什么。
也许是那一夜年轻人们快乐的脸,也许是艾朵和苏力青一生一世的祈愿,也许是李团结少见的大发慈悲,也许是透过相思树和红线的月光,也许只是单纯的走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那一天的快乐早已烟消云散,身边的人也无影无踪。他孑然一身,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又走了一遍这充满虔诚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江隐和李团结也跟在后面。
姻缘庙前,月老慈爱的笑着,夜风中有情人系在枝条上的红线随风飘荡。
虽然白头到老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但情人们的誓言永不褪色。
齐流木细细的看着那红线上熟悉的名字,好像要把他们刻进心里。忽然,他目光停住了,落在了一对红线上。
那红线缠绕在最高的枝条上,被风轻轻吹拂着,月光映出了上面的名字,不知是哪一对有情人。
因为角度问题,江隐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很难形容齐流木脸上的表情。
他嘴角上扬,是个要笑的模样,一行眼泪却很突兀的滚落下来。
从他斩杀李团结到现在,江隐从未看到他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在这一刻,他的眼眶红了,不知多少泪水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打湿了那张一直从容安静的脸庞。
他哭了,又笑了,无可奈何似的摇着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向山下走去。
江隐想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让他如此失态。他刚要上前查看,就被李团结拦住了。
那男人说:“走吧。”
江隐道:“但是……”
李团结看都不看他,只是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说:“走。”
他的表情不像愤怒,也没有疯狂,但是淡淡的,复杂难明。竟和齐流木的神色有几分相似。
江隐的心中忽然出现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测。
在最开始的回忆里,李团结自己从山上走了下来。他的神色愉悦,哼着小曲,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在他身后,小小的庙宇伫立在蓝天下,相思树上的红线轻轻飘动。
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也许,那高高的枝条上的红线,也写着两个未曾有人想到的名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是除了这个,他竟想不出还有什么解释。
有险恶的谎言,也有诚挚的真心。爱和恨没有楚河汉界,就像是非黑白一样并不分明。
齐流木走到山下时,花海子已经在迅速缩减,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但是江隐知道,在之后的六十年岁月里,它从未消失。
没走几步,又是一个熟悉的地方。曾经抛下明珠的伊布泉就在前方不远处,齐流木今天似乎很想回忆往昔,又走了过去。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他站在湖边,看着黑漆漆的湖面,在这里,他曾经救下一只金鸾,得到了一颗明珠。他既然没有扔掉,现在会拿出来吗?
江隐不由得凑近了一些。
但是那个背影忽然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一下。他走了几步,好像要找回身体的平衡,但脚下一空,忽然消失了。
在江隐反应过来之前,李团结就冲了出去,但是湖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湖中一阵阵涟漪。
他掉下去了!
江隐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和李团结一左一右,游向齐流木掉下去的地方。但水中模糊的人影周围忽然发出一片明亮的光,刺的眼睛生疼,再看过去,什么都没了。
两人浮出水面,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如同他们发现齐流木没有扔明珠时一样。
江隐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团结没有说话,又潜了下去,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找,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他浮上来,停了一会,忽然用拳头狠狠砸向水面,溅了江隐一脸水花。
“什么七星披肩,什么偷天换日?我倒要让智叟那个老头给我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偷天换日?齐流木就这么消失了,他就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死了吗?他活着吗?他去了哪里?这是不是和明珠一样,是他玩的另一个小把戏?!说到底,我们改变了什么,我们能改变什么?”
他额角青筋暴起,狂怒之下显得尤为可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还是消失了!”
江隐尽力保持着镇定:“不,这不可能。齐流木如果在这里就消失了,之后的那些事怎么说?”
李团结刚要开口,眼神一闪,表情忽然变了。那熟悉的眼神和神情,分明是祁景!
在他心神巨震之下,祁景重新掌控了自己身体。
他回到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巨响,震得江隐都是耳朵一麻。
“你冷静一点!”他对着李团结说,“齐流木不可能死在这里!我做过一个梦,梦中齐流木遣散了鬼神大军,将摩罗藏在了神像眼睛里!这必然发生在杀了你之后,但是这些天,他哪里出过那个屋子?”
他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看来李团结发疯对他影响极大。
“耐心一点,等一等。”他劝说着,“他一定会回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看来李团结被暂时控制住了。
祁景看向江隐,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那双眼睛终于冰雪消融。
他刚上前一步,就有什么东西迅速的撞入了他的怀中,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他撞退两步。
江隐紧紧抱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叫他:“……祁景。”
“江隐……”祁景立刻绷不住了,他的眼睛一下子热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比江隐来的更加剧烈,浪潮一般的后怕和珍惜拍打着他的心,他紧紧搂着江隐,好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嘴里只会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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