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答案。
瞿清白满面不解:“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江隐道:“被班纳若虫群盯上的人,都会被吸干了灵魂,枯槁而死,但只被咬一口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会觉得灵魂被牵扯了一下。班纳若虫之所以叫灵魂的使者,就是会将人脑中的全部记忆吞进身体里,化成……”
他两只一捏,这只小虫就被捏爆开来,掌心只剩一捧银粉。
“这种粉末。”
祁景明白了:“如果不小心吸入这种粉末,就会短暂的看到那人生前的记忆。”
他看到的,就是在班纳若虫咬了桑铎之后的,他幼时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问阿勒古:“你说过,当年你和桑铎一起去了禁地?”
阿勒古点点头:“但桑铎没有进去,他只是在外面帮我放风,进去的是我。”
“那如果……其实他也进去了呢?”
阿勒古一愣:“什么……”
他看向桑铎,但他的伙伴深深的埋下了头。
“不可能……”他坚持道,“要是他也进去了禁地,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要被抹消记忆的!”
“所以他才会说,他什么也没看到。”江隐说。
他摊开掌中粉尘:“要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金鸾,不如亲眼看一看吧。”
手一扬,粉尘在空中飘散,碎成点点荧光。
祁景只感觉晃了下神,就又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
黑暗,水滴,阴冷,紧张的呼吸声。
一只小手紧紧拉着他的,手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黝黑的小脸凑近了,是小时候的阿勒古。
“你在外面等着,帮我看有没有人来……我先进去,然后换你……”
小桑铎的声音有点打颤,却故作淡定:“交给我吧。”
阿勒古从石缝里溜了进去。
桑铎在外面等着,很长时间过去了,阿勒古还是没有出来。
他有些着急了,看了看左右,终于抬起了腿,向那神秘的禁地一步步走去。
越过一条漆黑的石缝,视野逐渐拓宽,白惨惨的光映着黑洞洞的墙,一个巨大的黑影挂在石壁上。
小桑铎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看清了。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鸟。
它全身的羽毛宛如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金色的如同日出乌云,红色的如同朱砂丹顶,银色的如同月光织就,即使不动,每片羽毛都在反射着瑰丽的光彩,水银一样缓缓流动。
但是,它全身都被血染透了。
这只鸟儿被紧紧的绑在了石壁上,无数粗大的铁链刺穿了它的翅膀,胸脯,它痛苦的仰着头,修长的颈项朝向天空,颌下一颗硕大明珠熠熠生辉。
桑铎的目光慢慢向下,尾羽,好像彩虹般美丽的尾羽,长长的拖入了深潭中。
那潭水是殷红的。
它痛苦的长鸣,挺着不屈的脖颈,拼命的在石壁上抓挠,更多的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中涌出来,汇入潭中。
这一池都是它的血,满墙都是垂死挣扎。
这样美的生物,被这样残忍的折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落泪,最残酷的刽子手也要惊心。
桑铎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是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发出的。
阿勒古好像失了魂一般,喃喃道:
“这……就是金鸾。”
这就是傈西族的圣物,应该生活在大理一样美丽的仙境的金鸾。
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夜
在小桑铎和阿勒古呆呆的看着金鸾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桑铎离出口比较近,他一下子回过神来,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下意识的——
他扭头就跑了出去。
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他忘记了阿勒古。
刚钻过石缝,没跑几步,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神婆的表情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可怕过,她似乎比桑铎还惊惧交加,像拎小鸡一样掐着他脖领子甩到了一边去,快步走进了禁地。
桑铎被人按住了,他抬头看,是哈日格族长,下意识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哈日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块案板上的猪肉,没有丝毫温度。
桑铎吓傻了。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他心底浮现出来,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吧?
正在这时,阿勒古被拖了出来,他被人捂住口鼻,脸色通红的挣扎着,嘴里唔唔作声,桑铎能听出几个零星的词汇,他说:“你们骗人……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他们可不是骗子吗。好不容易编造一个美丽的童话,却被两个小孩撕开了血淋淋的事实。
哈日格族长问:“怎么办?”
神婆说:“两个都杀了。”
有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他们还小……”
神婆摆摆手,有点疲惫似的:“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碰的,知道了就留不得。你们两个也别怪我,谁让你们闯入了禁地呢?下辈子投胎,做个安分守己的蠢人吧。”
“快点弄死,不然夜长梦多。”
她说的那样轻巧,好像他们的性命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说碾死就碾死了。
桑铎看着周围黑洞洞的洞穴,举着火把的,看不清脸的黑压压的大人,这就是他们的行刑场。
他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怪力,挣扎着往前爬:“我……我没有进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放风,别杀我!别杀我!”
可神婆只说:“手脚利索点。”
立刻有双大手伸过来捂住了桑铎的口鼻,他呼吸不过来,两腿拼命在地上蹬踹着,还是阻止不了肺里的空气一点点挤出去。
我要死了吗……不要,我不想死啊……
忽然,一个声音大喊道:“住手!”
桑铎被放开了,他和阿勒古瘫在地上,像力竭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喘气。
一个妇人挤开了人群,她的面容是熟悉的温柔。
阿诗玛大娘说:“不要伤害他们!”
“把阿勒古的记忆抹掉,让他走,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许回来,桑铎什么也没看到,就让他留下吧,他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只是个孩子啊,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神婆冷冷的说:“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得死!”
“从来没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阿诗玛激动的说,“他们只是看到了真相,无论它多丑陋,都是你们造成的!他们有什么错?”
神婆的语气冷酷极了,“阿诗玛,他们现在只是孩子,但你能保证将来的某一天,今天的事不会成为一颗种子吗?留下他们,后患无穷。”
“不管你怎么说,他们都死定了。”
一听这话,阿诗玛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目光忽然充满了悲愤,紧紧盯着神婆:“你又要让过去的事情重来一遍吗?”
“当年,你对我的丈夫和女儿做出了那样灭绝了人性的事,现在,你又要对着这两个孩子下手……这么多年,只有他们在陪着我啊,我才能撑下去……”
她嚎啕大哭起来,紧紧揪着胸口:“阿娘,你到底要把我的心撕裂多少次?”
凄惨无比的哭声回荡在洞穴里,神婆微微动容了。
哈日格族长皱起了眉头:“要不……就听她的吧。实在没必要再让您的手沾上鲜血了……”
神婆沉吟良久,蹒跚着走到了桑铎近前。
她的身形像小山一样压了下来,仿佛索命的厉鬼,桑铎沐浴在死亡的阴影里,听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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