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用另一只手举起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圆润明亮,光彩夺目,一看就不是凡品。
最重要的是,它太眼熟了,眼熟的刚刚才见过。
李团结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明珠?”
瞿清白觉得他标点符号都在用力。
“没错。”
李团结断然道:“不可能。金鸾早已灭绝,最后一颗明珠,就是齐流木身上那颗。”
江隐道:“你忘了是谁杀了最后一只金鸾了吗?”
漆黑的洞窟里,锁链缠身的鸟儿,单薄瘦弱的少年。
傈西族将最后一只金鸾囚禁了起来,而江隐将刀插进了它的胸膛,放他自由。
伤痕累累的金鸾在血池上翩翩飞过,全身羽毛化作飞絮,绽放出盛大的金色光芒的景象,美好的让人能落下泪来。
金鸾的颌下明珠只能自愿赠予,因此极为难得。
但是这最后一只金鸾,将明珠给了江隐。
李团结的瞳孔颤动着,他紧紧盯着明珠,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透露出一种古怪的,在绝望中再次被希望折磨的歇斯底里。
江隐说:“我说过,我们可以改变历史。但是现在看来,我们改变的还不够彻底。”
智叟颤颤巍巍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隐攥紧了明珠,眼神坚毅果敢,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齐流木应该活着。我们要让他活着。”
作者有话说:
金鸾赠明珠:第二百四十三夜
第328章 第三百二十八夜
他们第三次进入了七星披肩的世界。
在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幻之前,江隐深深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瞿清白、陈厝、周伊、吴敖同样看着他,眼神中是纯粹的坚定和信任。
他们都知道,如果这次不成功,现在的时空很可能会完全崩塌,这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有豁出命来的决心和勇气,一如他们开始时的那样。
“去吧!”瞿清白说。
他们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夜色下的伊布泉。
齐流木尚未到来,江隐和李团结坐在岸边,一时无话。
江隐看着那男人熟悉又陌生的侧颜,忽然道:“……你可以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李团结挑眉,眼底流转着寒凉的光芒:“什么意思?”
“如果明珠不足以救下齐流木,或者我们猜错了,这个时空本不允许我们用明珠去救齐流木,怎么办?”
李团结微微一笑:“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对视一眼,都已知道彼此在试探什么。
江隐移开了目光:“我只是好奇,你似乎很爱他。”
他如此自然的将这个字说出了口,就像自从祁景说过那些话后,这个字眼忽然在他的字典里有了意义。
可是这话题过于突兀,他的语气也过于自然,李团结都愣了愣。
有好一段时间,他的脸上一片空白。
江隐道:“我说错了吗?”
那男人垂下目光,这才嗤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他笑的肩膀都在抖动,差点要把眼泪都笑出来:“……怎么?我是做了什么事,会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如果想杀了一个人是爱,如果想看他痛苦的难以自拔是爱,如果想如果想毁了他拼命保护的一切是爱……”他浓情蜜意的说,“那我爱他。好爱他。”
“或者,你会觉得把这种情感叫做“恨”,更恰当一点呢?”
江隐看了他一会:“确实,你所说的这些,和我理解的爱都不沾边。但是……”他喃喃道,“为什么我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李团结道:“因为我想见他。非常非常相见他。”他的声音冷酷而平静,很难想象此刻在说的是如此缠绵的话语,“如果见不到,我就会发疯一样的想毁了这个世界。”
看到江隐呆住的样子,他哼笑了一声:“这不是那个小子说的话吗?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江隐这才想起来瞿清白对他连吼带骂的说的那些话,包括“你的嘴比我的鞋底子还硬”。原来李团结都听进去了。
“也许我的所作所为让你们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对齐流木抱有一些……如人类般愚蠢的爱意。”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轻蔑神色,“祁景对你说过,爱是温暖的,是力量,是养分,是火种。但是我想对他做的事,不及于人类所言爱意的哪怕一星半点。我想上他,当然。但那不过是下流肮脏的欲望。我还想杀他,想抓住他,想折磨他,想做一切不似人间的爱侣会会做的事情。每次想起他,我都会怒不可遏,五内如焚。他把我的头砍了下来,骗了我六十年又无影无踪,我恨不得把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再一口口把他吞进肚子里。你说,这是爱吗?”
江隐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草丛中忽然响起了沙沙声,齐流木出现了。
就见他呆呆在岸边站了一会,果然又如前两次那样,脚一滑掉进了泉水中。
他们飞身入水,江隐一把抓住了齐流木不断下沉的胳膊,李团结搂住了他的腰。江隐飞快的撬开了他的嘴,把明珠塞了进去,潭底忽然光芒大盛,齐流木本来快要消失的身体,又缓缓的凝实了。
江隐终于呼了一口气,气泡从他嘴边咕咚咚涌了上去。
但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出完,齐流木的身形忽然一晃,好像电视机里的画面突然打了个闪。与此同时,周围的泉水也开始震动起来,潭底的地面都在嗡嗡作响,出现了大片皲裂。
不好!
他们对视一眼,不用说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也许它要开始修补这一处错误,也许,它会走向彻底的崩塌。
怎么办?怎么办?
饶是江隐,此时的大脑中也一片空白。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李团结身上嘭的炸开了,那巨大的力量在泉中刮起了一阵飓风,水流形成的漩涡将他们包裹在了中央,其余的水花冲天而起,直撞上了那虚无的天道降下的惩罚。
江隐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的耳鼻口中都灌满了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沉入潭底,拼命游过去将那人抱住了。
祁景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怀中。
水面上,漂浮着两道模糊到透明的影子。
李团结现出了原身,将齐流木搂在了怀中。
江隐勉强带着祁景浮上水面:“刚才是你……”
“天道发现了这一处的异常,我便造了一个时空盲区,叫它什么都看不见。”那男人看着怀中齐流木的脸,目光细细的描摹着每一处,“明珠的力量不足以护他神魂,我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江隐:“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从此以后,我就要和他一起留在过去,留在这七星披肩的一方空间中。也许百年之后,他的魂魄会重回人间,也许等上一万年也不会。我既要陪他,就要放下祁景的身体,也放下毁灭这一方世界的愿望。这一切,也许你从拿出明珠的那一刻起,就想好了吧?”
江隐沉默了片刻:“如果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李团结笑了一声:“江隐,你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但是,若是我等啊等,怎么也等不来他,我会再次回到人间。那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我了。”
“我知道。”
李团结再次把目光移开了,低头看着怀中的男人,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仿佛感觉到了那若有实质的目光,齐流木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了眼睛。他恍惚的看了李团结好一会,又闭上眼睛,又睁开,沙哑的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李团结没有说话,他的唇紧紧抿着,眼中却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爆发除了怕人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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