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是很久以后,他才听到一阵极为刺耳的音乐,像指甲抓黑板那样抓心挠肝,虽然有断断续续的调子,但听起来无比像一个人在惨叫。
也许……就是有人在惨叫?
白月明的脸色很难看,那乐声似乎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干扰,祁景箭步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向后倒去。
但惊悚的是,他的手还在原地没动。
因此这一推,直接让他的手和胳膊撕裂开来,断口处血花四溅!
连祁景都愣住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李团结说:“看。”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了黑白色,在一片胶片似的色调中,一抹红色格外亮眼,祁景分明看见,就在白月明的断手处,有一条条绳索似的东西捆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不断的化为烟雾又凝成实体,但还是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
“这是怎么回事?”周伊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吴敖,看着插在他腹中的那只手,茫然不知所措。
“有什么捆住了他的手……”祁景猛得抬头,“是音乐!”
众人跟着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都站直了身子,飘荡在半空,他们剩余的手脚或伸向空中,或屈起做提膝状,这些姿势本该优雅写意,但因为死后肢体僵硬,看起来极为诡异。
在他们的怀里,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长约三尺,或浑圆或细瘦,顶端和左右两侧平行插着竹竿一样的东西,在阴影中像一把芦笙,而他们的姿态,也仿佛是在演奏一般。
周伊道:“那就是他们的乐器……”
但等她再看江隐,又是一惊,江隐的脸色从未这么难看过,他死死的盯着那围成一个圆圈,漂浮在空中的尸群,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邪恶,不可饶恕的东西。
“飞天缚音阵……”
“飞天缚音阵?”原本倒在她怀里,昏昏沉沉的吴敖听到这几个字,忽然挣扎着起身,吐出两口血来,“居然是飞天缚音阵?!”
他的神情惊惧莫名,不可置信的看向上方。
周伊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所谓的乐器,竟然是人的大腿和臂膀,而插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竹竿”,竟然是人的手指!
江隐道:“飞天缚音阵,即使在禁术中也是最为邪恶的一种,普通阵法以符咒或妖兽为祭,但此阵需以人体和灵魂为祭,布阵者砍下他们的手臂或大腿,做成乐器的样子,由尸体本人来演奏。因为乐声中融合了魂魄之力,威力非常大……”
祁景接道:“乐声无形,混沌也无形,所以能以乐声束缚住混沌之力,这就是缚音。”
说到最后,众人的心都跌到了谷底。
这样看来,这些人确实不是为白月明所杀,但是谁呢?
是谁取走了罗刹的眼睛,是谁布下了如此邪恶的阵法?
来不及细想,白月明已经消散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位“乐者”的身后,一把捏爆了那尸体的头,就像捏爆一颗成熟的果实一样轻松!
转眼间,已经有五六个乐者掉在了地上,血雨扑簌簌落下,浇了他们一脸,飞天缚音阵岌岌可危。
“不能让他破阵!”祁景坚决道,“不管是谁杀了这些人,他确实帮了我们一把,等破了阵之后,白月明会第一个宰了我们!”
江隐道:“你们看,白月明并不是没有受伤。他每移动一次,都有一部分身体被乐声缚在原地。”
果然,随着白月明的移动,空中留下了一个个仿佛他残影的肢体,像一幅掉帧的连环画。
祁景嘴角抽了一下,他感觉白月明像一条断尾的蜥蜴,或者蜕皮的蛇,又或者其他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
江隐道:“混沌无形而乐声无形,混沌有形而乐声有形,你们明白吗?”
吴敖按着肚子,疼的冷汗连连:“这种时候就别拽文了,需要我们作什么,说吧!”
江隐道:“吴敖,你用尸油点火。祁景,你和我上去,牵制他的注意力。伊伊,用牵丝术把他弄下来!”
这一通话说的莫名其妙,但随着他箭一般弹射出去的动作,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动了起来!
周伊张开网,兜头向白月明笼去,白月明已经无暇变化,干脆向下一躲,此时,一阵尖利的乐声响起,江隐豹子一样伏低身体,猛得一蹬地面,跳起足有三米高,在快要落下的时候,又一脚踩在虚空中,凭空又拔高了三米!
祁景忽然明白了,混沌无形,但可以凝为实体,乐声无形,但可以成为锁链,江隐刚才,就是踩着一道虚空中疾射出来的乐声,跳上了房梁!
他开了天眼,看的更为清楚,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那身影,爬楼梯一样跳上了半空,和江隐一左一右,向呈落势的白月明攻去!
白月明想化为烟雾,但连续受创让他的能力极不稳定,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肩膀和一只手臂都被抓住了。
好像有意配合他们似的,剩余的乐者猛得缩小的包围圈,声浪铺天盖地的袭来,化为绳索缠住白月明,祁景和江隐同时发力,白月明浑身剧痛,好像在受车裂之刑,不由发出一声大叫。
“啊啊啊啊——”
底下的周伊眼睁睁的看着那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一道血线,随着白月明的惨叫,那血线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半边人脸和半边怪物的脸,好像黏合的不充分的劣质玩偶一样,眼看就要从中间被撕成两半!
地上的吴敖咬着牙扯下一人的断臂,点燃了火,用尽全力朝空中抛去。
火苗触上残影一样留在空中的肢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燃烧了起来。
白月明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熊熊火苗中化为灰烬,血红的眼睛中满是痛苦和可惜,他大吼道:“我的身体,我的眼睛……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声音仿佛隆隆雷声,和秀美的面容完全不符。
忽然,就听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吴敖大声叫道:“周伊!”
“你……”他奋力爬向周伊,看着用仅存的胳膊死死勒住昏迷的周伊的白净,“你是不是疯了!”
“他不是你儿子,他是个怪物,他只想要你的眼睛!”
白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砸晕了周伊,仅存的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空中,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咆哮,吴敖知道,那是一只濒死的野兽拼命的护着自己孩子的声音。
眼看就要成功了,祁景咬紧了牙关,手上却松了,放任自己砸过好几个乐者,滚落在了地上。
江隐也一样。
“放开周伊,我们可以放他走。”
白净没有放手,他的胳膊的越来越紧,周伊的脸已经紫胀了。
“住手!”祁景抬起头,他的表情阴郁而愤怒,“白月明,快滚!”
乐者好像也听得懂他的话,停止了演奏,白月明像一只断线的纸鸢砸在地上,艰难的撑着地,抬起头来。
此时他的情状,和白净何其相似,父子两个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对望,好像一幅滑稽的镜像。
白净定定的看着他,仅存的一只眼中留下一行泪来。那其中有悲痛,有不甘,有慈爱,有愧疚,波涛汹涌之后,又归为平静。
“……”他含糊的叫了一声,纵然嗓音嘶哑得如果火燎,血沫不断的从口中流出,仍然能听出鲜血和罪恶之下的温柔。
江隐知道,他是在叫,明哥儿。
白月明也看着他,那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眸子里只有冷酷,面皮却在一阵阵不自然的抽动着,好像有什么极为汹涌的情感想挣脱这副壳子的控制,撑裂这副躯壳,喷涌出来。
他冷笑了一下:“看吧,尽情的看吧,看过这一眼,你就再也看不着了。老东西,这可是你们父子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我还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说着,一颗接一颗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那泪水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转眼间就濡湿了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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